用鏡頭記錄抗疫一線戰士
在武漢抗疫一線的重癥監護室,除了寫在防護服上的名字,護目鏡后面一雙雙清澈堅毅的眼睛成為重要的辨識標志,也正是這一雙雙眼睛,為患者鼓起與疫魔抗爭的勇氣,為患者帶來生的希望。
最終我們還是要和武漢這座英雄的城市告別,但曾在這片土地上用生命搶救生命的英雄—廣大醫務工作者的最美時刻,已被定格在我們的新聞作品中,“使命如山、聯合制勝、犧牲奉獻、大醫為民”的火神山精神,已成為歷史的豐碑,作為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將激勵我們用手中的筆和鏡頭記錄好新時代的精神特質。
疫魔突襲江城,戰士出征武漢。這是我軍事記者生涯中又一次“上戰場”—2008年,我曾參加汶川抗震救災報道;2020年除夕,當得知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要組織記者參加抗擊疫情報道時,我毫不猶豫報了名。
在武漢采訪的兩個多月,我用鏡頭努力記錄黨中央、中央軍委和習主席領導的這場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抗疫斗爭,用畫面定格抗疫一線戰場上勇敢無畏、舍生忘死的軍隊醫務人員,用影像展現中華兒女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
向最危險的地方沖
軍人的天職是戰斗。坐在北京駛往武漢的火車上,望著窗外一掠而過的風景,我心里想的卻是:這是一場真正的戰斗,我要做好充分準備,到一線醫務人員和患者的身邊,到離他們最近的地方去拍攝,去采訪,去履行一名軍事記者的職責使命。
1月28日中午,我隨空軍軍醫大學醫療隊從駐地出發,前往武昌醫院。閃爍不停的救護車,森嚴的警戒線,全身防護的安保人員……這一切讓我對“疫區”有了最深刻最直觀的感受,這里是生死較量的戰場。我跟隨醫療隊隊員緊張有序地做防護準備,護具有防護服、口罩、護目鏡、帽子……穿戴順序都有規范流程,容不得半點馬虎。
經過兩道緩沖區,來到ICU門前,此刻,防護服內的我緊張起來,還有些許恐慌和憋悶,新冠肺炎病毒此刻于我像是一個藏在門后的惡靈。當厚重的鐵門推開的剎那間,我感覺血往上涌。映入眼簾的,是成排躺在病床上的患者,陪伴他們的監護儀、呼吸機在平穩有序地工作,儀器時而忽高忽低地發出“滴滴”聲,身著防護服略顯臃腫的醫務人員都在忙碌著:有的正俯身和患者低語,有的正抬頭觀察輸液瓶的流速,有的正在為患者調整呼吸機……醫務人員的鎮定自若讓我的心漸漸安了下來。我舉起手中的相機,將鏡頭對準他們,發現除了寫在防護服上的名字,唯一能體現他們各自特征的只有護目鏡后的眼睛,一個大膽的想法也隨之出現:我要用鏡頭記錄他們的眼睛。
護目鏡后,一雙嚴厲而不失溫柔的眼睛,她是武昌醫院ICU護士長黃娟,她和同事們已經超負荷工作了一個多月。“你們部隊來了,我終于可以放心地休息片刻了。”“放心”這個詞在這里意義非凡,它既飽含了醫者對患者的無私牽掛,又飽含了大家對軍隊醫務人員的充分信任。當時,院長劉智明還躺在ICU的病床上。“都病成這樣了,還是啥事都要管,啥心都要操。”從醫生和護士的抱怨和嗔怪里,我感受到更多的是擔心和憂慮。劉智明院長去世的噩耗傳來,無論是醫務人員,患者,還是我們在武漢的記者,無不痛心疾首!
在這里,我見證了軍地醫務人員并肩“戰斗”的一幕—他們一起分析病情、研讀胸片、制訂方案,素昧平生的同行成為最親密的戰友,勠力同心抗擊疫情。
在這里,我聽到了第一個好消息—ICU有一名患者治愈出院了!這種興奮的情緒只容短暫停留,因為騰出的床位立即就住上了下一位患者。催促會診的電話不停地響,這是武昌醫院最為困難的時刻,普通病區的救治條件有限,患者亟需呼吸機和高流量吸氧通氣,因為沒有特效藥,專家會診如同一記奮盡全力揮出的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那種無力感你從醫務人員護目鏡后的雙眼中能夠感受到。我能做的就是一次次舉起照相機、攝像機,記錄身著防護服的醫務人員在醫院走廊匆匆奔走的身影,在這里,我見證了人世間最美的背影,他們的每一次匆匆轉身都可能搶救一個生命。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穿著防護服拍攝了4個多小時。雖然進來前被警告“不要接觸任何地方”,但我實在累得不行,癱坐在醫生休息室的凳子上。
完成采訪拍攝,走出醫院,我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望著華燈初上的街道,我感慨萬千:從進ICU的那一刻,醫務人員根本顧不上苦和累,也沒有時間恐懼害怕,因為他們必須與時間賽跑搶救生命。我的信念更加堅定—堅守ICU,把軍隊醫療英雄們記錄好、報道好。
用鏡頭行注目禮
隨著武漢火神山醫院的交付,我的戰場也跟隨軍隊支援湖北醫療隊轉戰到知音湖畔這所見證中國速度的醫院。
得知ICU要收病人,我提前報名進入紅區采訪。但采訪還沒開始就結束了。2月9日中午,我進入重癥醫學一科醫生更衣室正準備穿防護服時,被突然趕到的張西京主任叫停了。平時溫文爾雅的他,那天變成了一個黑臉包公:“萬一因為你一個人的失誤造成綠區污染,那全科都要停擺。”離開前,我抓緊時間拍攝了一組醫務人員穿戴防護裝備的畫面,這些照片再次印證了我最初的創作靈感—醫務人員的眼睛最美。
回到駐地,我給張主任發信息:“您和團隊在一線用生命搶救生命是打仗,身為記者把大家的故事講好,把團隊的精神面貌展示好也是在打仗。懇請您安排我去一下ICU……”張主任回復我:“謝謝!在醫院要做好防護,疾病不會挑人的。”
2月12日,我終于被批準進入ICU拍攝,但張西京主任要求我“不能打攪、不能接近、不能采訪”。難以想象,沒有對話、沒有聲音,該怎么向外界傳遞好作品、正能量?好在,我發現了最美的眼睛—我要用影像幫助患者記住那一雙雙堅毅的眼神,要用鏡頭向每一位英雄行注目禮。
在ICU,我花了5個小時,無聲無息地抓拍了一組關于“眼神”的特寫—霧氣打濕了護目鏡,口罩遮住了面龐,看不清他們的容顏,但從他們的眼神中我們讀出了堅毅、執著、沉穩、希望……每一位醫務人員,都值得我們行注目禮。確認過眼神,他們是患者最信賴的人!《走進火神山重癥醫學一科,確認你的眼神是最美》組照發表在解放軍報客戶端,并被國家網信辦全網推送,人民日報客戶端轉載開設了“護目鏡下的醫護眼神”話題,當天閱讀量達到1.1億,百度置頂,微博熱搜置頂。
你是我眼中的英雄
2月20日我再次進入火神山醫院重癥醫學一科。“誰讓你進來的?我不管你是誰,防護做不好就不要想進去!”護士長陳靜不客氣地對我說。我立即放下手里的相機,規規矩矩按照她的指示再次檢查自己的防護穿戴。一位護士說:“她像媽媽一樣。跟著媽媽出門,你會沒有安全感嗎?”
ICU是危重患者生命的“最后屏障”,也是時間和疫魔賽跑的“生死火線”。這里,每天都在見證悲傷與奇跡,是一個讓人聞之色變卻又肅然起敬的地方。這里,可以聞到死亡的氣息,也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在ICU,我記錄了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名佩戴無創呼吸機的75歲男性患者,出現了重度低氧血癥。張西京主任果斷指揮醫務人員為患者實施俯臥位通氣后,固定氣管插管,持續采取綜合救治措施……終于,近2個小時后患者暫時脫離生命危險。這時,每個人都累得氣喘吁吁。來不及歇息,他們拖著厚厚的防護服又去治療其他病人了……
在ICU,我見證了雨雪中1分50秒的生命接力—一名患者病情危重必須即刻從感染一科轉到ICU。轉科需要經過室外近300米的路程,而那時雨雪交加,狂風大作,路面濕滑。幾名醫務人員一邊推車,一邊側身跑,一邊為患者遮擋風雪,一邊還要不停地為患者捏著呼吸氣囊。穿著密不透風的防護服一路狂奔,拼盡全力將患者安全轉運后,因急速缺氧,他們全部癱坐在平車上。
在ICU,我感受到了人民與軍隊醫務人員的魚水情深—遇到患者陳佑喜,是他脫離有創呼吸機的第二天,盡管嗓子的水腫還沒有完全消退,他還是緊緊拉著查房醫生宋立強的手不愿松開,非常吃力地囁嚅著說出“謝謝”,經歷重生后的感恩之情寫在他眼角的淚痕和眼睛煥發的光亮中。半個多月后,我跟隨宋立強回訪從ICU轉出的患者,在感染四科再次遇到了陳佑喜,看到防護服上的名字,他一把抓住宋立強的手,“這是救命恩人啊”!也許,治愈的患者永遠也看不到醫務人員的長相,但他們肯定能夠記住人民子弟兵這個稱呼。
通過在ICU采訪,我也打開了一個心結。我的父親經三次搶救后,最終因院內耐藥菌感染離我而去,我一直不能釋懷。隨著這次在武漢抗疫一線采訪的深入,我漸漸明白,醫生是人不是神,盡管他們傾盡全力,但也有無奈的時候,他們面對患者時的全力以赴不容置疑。
來到武漢這座英雄城,沒有一名軍隊醫務人員想過要做英雄,他們只有一個目標:搶救生命!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正的英雄,值得我們銘記和禮贊。我們相信,愛和希望永遠比病毒傳播得更快,專業和勇敢,終將戰勝疫魔。
櫻花開了又謝,荊楚大地如今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