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聯合作戰體系的傳播利刃
摘 要：美軍公共事務是其聯合作戰體系的重要輿論支撐。近年來，美軍作戰領域延展至賽博空間，公共事務依托全流程管理體系嵌入作戰體系。借鑒美軍公共事務的實踐和經驗，有助于推進我軍輿論能力建設，應對復雜多變的涉軍輿論場。
關鍵詞：軍事輿論；聯合作戰；軍事傳播；公共事務
2020年3月底，美國“羅斯福”號航母艦長克洛澤擔心士兵感染新冠病毒，向上級求援。求援信被媒體曝光后，克洛澤旋即被海軍代理部長解除艦長職務。此事經網絡迅速發酵，引發美國民眾對軍方高層不顧士兵安危的不滿與憤怒，繼而導致了一場針對美軍甚至美國政府的輿論危機。美軍迅速打出一套“組合拳”應對此事：在國防部網站和海軍官網上刊登了海軍代理部長的辭職新聞，發布了新任代理部長的公開信，傳遞出“軍方永遠將士兵的安全置于首位”的信號；第一時間公布克洛澤的復職消息，安撫公眾情緒；（要求）“羅斯福”號航母士兵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照片和視頻，顯示該航母部署和訓練一切正常，軍心穩定。通過嫻熟執行一系列傳播策略，美軍較好控制了此次危機事件帶來的更多負面影響，平息了輿論風波，化解了可能引發的公眾對美軍新的信任危機。
此次危機事件的應對就是美軍公共事務運作的一個典型案例。美軍應對輿論危機時，迅速啟動各個層級的公共事務運作流程，各方力量圍繞戰略目標順暢協作，共同實現維護軍紀、穩定民心、塑造形象之目的。無論是危機應對還是信息傳播，無論是平時還是戰時，美軍公共事務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在后方指揮著一場又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研究美軍公共事務發展態勢，對推進我軍輿論能力建設，提升國際話語權具有借鑒意義和啟示作用。
一、美軍公共事務職能與作用
美軍公共事務，特指“美軍通過軍隊組織內外部信息傳播達到爭取輿論支持、振奮軍心士氣、塑造軍隊形象、形成全球威懾等意圖的專項工作”。 美軍非常注重在軍隊內部以及在軍隊與外部社會的交往中建立、維護良好的公共關系，營造利于開展軍事行動的輿論場。美軍公共事務由國防部公共事務部長助理總負責，下設國防部公共事務辦公室，在業務上統管全軍的公共事務，涵蓋各軍種、集團軍、旅、基地、艦隊和院校的公共事務部門。這些崗位呈等級鏈分布，共同連接成溝通上下、輻射全軍的公共事務網絡。
公共事務的本質，是“為了戰爭宣傳而服務”，是順利實現作戰目標的輿論保障。在聯合作戰中，公共事務屬于廣義的傳播過程，主要致力于保障軍事指揮官順利實現作戰目標。美軍公共事務包括向聯合部隊司令和參謀人員提供指導，就公共事務開展培訓、研究、籌劃、評估及評價，開發和傳播溝通產品，溝通公眾，并將公共事務與視覺信息整合到聯合作戰的籌劃過程中。在國際環境中，公共事務更是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在海外駐地，改善與駐在國政府和民眾的公共關系，維護美軍正面形象；為軍事行動進行輿論宣傳，渲染其正義性，贏得國際社會的輿論支持；在危機發生時運用多元渠道有效應對，消除負面影響，鞏固民眾信任。
在多年實踐中，美軍已建立了一個龐大、復雜的公共事務體系，從關系維護、信息發布、文案策劃和信息傳播等多方面實施有效保障。美軍通過積極、主動的公共事務傳播，與公眾、專業人士和機構等共享軍隊資源，通過多種傳播渠道和手段，向全世界推出多層次的信息傳播，塑造其認為美軍應有的所謂良好形象、完成其價值傳遞和意識傳播。
二、美軍公共事務發展態勢
雖然新情況、新問題不斷出現，但美軍公共事務總能適應新形勢、新要求，在目標范圍內占領輿論制高點，為軍事行動營造出有利的和諧環境，其終極目的就是實現美軍在全球范圍內的影響與威懾，維護美國霸權地位。同時，快速發展的科學技術給傳播領域注入更多活力，帶來了顛覆性革新，傳播渠道、傳播載體不斷更新，為公共事務的發展帶來機遇和挑戰。美軍公共事務的發展態勢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作戰領域從物理空間延展至賽博空間，公共事務逐漸成長為多域聯合戰場的重要新質作戰力量。公共事務的作戰效能得以確定，美軍在最新版《公共事務條令》中明確將公共事務納入聯合作戰體系中，公共事務作為作戰行動的組成部分，與情報、視覺信息、信息行動以及美國政府部門和機構共同協作，直接參與作戰。在宏觀層面上，公共事務總體統籌，負責籌劃、協調、實施美軍公共信息活動、資源以及公眾事務活動和事件，與其他作戰力量形成合力，營造有利的作戰支撐環境；在微觀層面上，公共事務部門為作戰指揮官提供咨詢和指導，培訓各級官兵的公眾溝通技能。在多域聯合作戰概念不斷深化的背景下，公共事務作為一支重要的作戰力量，在高度融合的前提下，與多元化作戰力量實施協同與聯動，勢必實現“倍增”效果，最大限度發揮公共事務的功能。
第二，作戰方式從“武器作戰”拓展為“輿論作戰”，公共事務依托新興傳播技術打贏“社交媒體戰爭”。美軍特別重視社交媒體等新興傳播手段的開發和利用，尤其注重發揮社交媒體在危機公關中的作用。伴隨著網絡通信技術的不斷更新，傳媒領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媒體蓬勃發展，美軍公共事務的職能之一就是管理軍隊內部各個組織和機構的社交媒體，并依托社交媒體進行戰略傳播。美國防部將非涉密網絡（包括社交媒體）默認設置為開放訪問，美國民眾可以隨時瀏覽國防部的網絡系統，及時了解美軍的相關信息動態。此外，遇到輿論危機時，社交媒體亦被證明是有效的應對手段，它因傳播速度快、溝通范圍廣、直接接觸受眾三大優勢而成為高效的傳播載體。美軍制定了一整套危機事件應對流程，詳細規范了危機前、危機中和危機后三個時段里的社交媒體策略，如在危機前做好準備工作，包括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建立部隊官方賬號，培訓軍人在危機發生時通過社交媒體發聲的能力；在危機中，使用社交媒體更新相關信息，通過評論等互動信息了解公眾的想法、訴求；在危機后，總結經驗和教訓。通過科學有效地利用社交媒體，美軍在面對危機事件時能夠變被動為主動，適時引導輿論向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最終化險為夷。
第三，作戰效能由簡約式向精益化發展，公共事務依托全流程管理體系加入作戰。公共事務的工作流程更加清晰，運轉模式日趨穩定，實施程序更為流暢。在聯合作戰中，公共事務的工作流程分為籌劃、實施與評估三個環節。在籌劃過程中，公共事務參與作戰行動的任務分析、兵棋推演以及方案擬定。公共事務提供對作戰環境的分析報告，特別是作戰地域內各種媒體的現狀與感知特點，以及作戰地域的社會特點和文化特征。在作戰中，公共事務首先進行編組，根據不同任務靈活設置規模與編制。具體工作內容多達20項，包括參與作戰行動的分析、籌劃、執行及評估，就近期和未來公共事務優先事項提出建議，監控和評估輿論、媒體及導向，為聯合部隊成員提供媒體培訓，及時、準確報道軍事活動的相關信息等。而對于公共事務的評估則貫穿于行動全過程，通過各種開源渠道和涉密渠道收集信息，綜合使用包括內容分析、編碼解碼等在內的各種評估方法。全流程的精益化管理模式，極大提升了公共事務的協同作戰效能。
三、美軍公共事務實踐和經驗對我軍的啟示
近年來，美軍公共事務在實踐中走向成熟，已經培養出一個龐大的公關團隊，建立起高效順暢的運作機制。面對日益數字媒介化的戰爭形態，美軍仍在持續調整、發展、創新其公共事務戰略與策略，力爭將公共事務鍛造為美軍聯合作戰的一把利劍，與其他軍事要素協同參與作戰行動，實現聯合作戰效益的最大化。美軍的聯合行動一直在繼續，公共事務扮演的角色也從“龍套”逐漸升級為“配角”，甚至在部分行動中一躍而成為作戰體系的“主角”，引領其他作戰要素實現戰略目標。
借鑒美軍近年來在公共事務方面的發展態勢和經驗教訓，于我軍有兩個重要意義：第一，有助于推進我軍軍事輿論能力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在作十九大報告時指出，高度重視傳播手段建設和創新，提高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面對到本世紀中葉把人民軍隊全面建成世界一流軍隊的奮斗目標，我軍必須齊力推進硬實力和軟實力建設。了解美軍公共事務的發展態勢，增強危機意識，將有助于增強我軍以輿論引導、輿論作戰為核心的軍事輿論能力建設，推進數字媒介時代的軍事軟實力建設。第二，有助于應對復雜多變的涉軍輿論場。當前，人民軍隊迎來發展新機遇，同時也面臨著諸多挑戰，涉軍敏感輿論空前復雜，國際軍事交流與合作日益常態化、實戰化，走出國門執行海外任務的次數和頻率不斷增多。結合我軍實際，有選擇地借鑒美軍公共事務的戰略策略，將有助于提升我軍在軍內傳播、國內傳播、國際傳播三方面的應對能力。概而言之，美軍在公共事務方面的實踐探索，對我軍建設有中國特色的軍事傳播體系有如下三方面的重要啟示。
第一，進一步適應全域作戰的發展趨勢，加速轉變作戰理念，圍繞軍事輿論作戰能力建設整合組織架構，將軍事輿論能力從政治工作拓展至聯合作戰領域，為取得“軍事戰場”和“輿論戰場”的雙贏提供制度保障。不可否認，軍事輿論戰場目前尚處于“西強我弱”局面，我軍要充分利用信息技術賦予的后發優勢，主動應變謀變，力爭實現新質作戰領域的“彎道超車”。從組織架構上看，我軍沒有等同于美軍公共事務部門的機構；從組織功能上看，美軍公共事務相當于我軍的宣傳工作、群眾工作等多種職能的整合。但公共事務并非單一職能的簡單累加，而更像一個“公關樞紐”，集傳播、協調、輿情、共建等職能于一體，能有效綜合軍地資源、合理運用傳播策略進行對內、對外宣傳，在順境時錦上添花、為軍隊贏得贊譽，在危機時化解矛盾、為軍隊正名。近年來，我軍參與了海上護航、協助撤僑、多國聯合軍演等海外聯合軍事行動，隨著我軍在國際舞臺上的出鏡率不斷增加，搭建中外軍事交流的平臺、傳播我軍價值觀和軍事文化就成了刻不容緩的任務。目前，我軍正在大力建設聯合作戰體系，可以借此契機，增設類似部門，或進一步明確相關職能部門的職責，以軍事傳播為主體，拓展輿情管控、外宣管理等功能，作為一股作戰力量整合進聯合作戰體系中，與其他部門實時合作，從軍事傳播、公共關系、外交等角度進行分析研判，參與作戰計劃的籌劃、制定和實施。此外，還需要高度重視海外軍事行動中的“公關”職能。我軍海外軍事行動越來越多，一旦處理不好各國在意識形態、社會體制、思維方式、文化習俗等方面的諸多差異，就容易出現誤解甚至外交事件。此時發揮“公關本領”就變得十分重要。我軍應充分了解目標地域的人文歷史背景，以多種渠道和手段處理好與當地民眾、軍隊的關系，營造良好溝通環境，取得預期的傳播效果。
第二，進一步適應“萬物皆媒”的媒體融合趨勢，創新利用數字媒介技術將科技成果轉化為軍事力量，依托全媒體平臺實現公關效益最大化。美軍歷來是最新科技成果的“試金石”，公共事務領域也不例外。美軍為公共事務部門配備了最先進的媒體設備、通訊支援工具和社交媒體分析工具，建立了一個以公共事務為核心的四通八達的信息化體系。這些硬實力為公共事務體系的順利運轉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支撐，公共事務的順利開展又提升了美軍的軍事軟實力，軟硬實力相互促進、相互轉化，共同為美軍全球戰略的實現提供了軍事輿論保障。首先，我軍應加快、加大對傳播領域的技術開發與應用探索，打造最好的媒體基礎設施，用先進媒介技術成果武裝軍事輿論人才隊伍。其次，在鞏固大眾媒體平臺“輿論生力軍”地位、用好“權威發布”“微信公眾號”等官方媒體產品的基礎上，結合信息圖、H5、AR、VR、全息影像等新興技術，創新軍事輿論引導與斗爭的新“戰法”。依托全媒體“組合拳”，在“平時”傳播軍隊價值理念、提振軍心士氣、塑造軍隊形象，促進公眾對軍隊的理解和支持；在“戰時”主動發聲、發布信息，占領輿論高地，駁斥不當言論。最后，還應搞好軍事輿論能力建設的“軍民協力篇”，積極探索與優秀傳媒機構的合作機制，吸引業界最新成果向軍事輿論作戰領域轉化，集中社會優勢資源，打造平戰一體、軍民相融的軍事輿論能力建設體系。
第三，進一步適應傳播無國界的全球化趨勢，鞏固國內輿論陣地的優勢地位，加速拓展海外傳播渠道，布局海外媒體平臺，推動軍事輿論陣地建設從“以內為主”轉變為“內外兼修”。美軍公共事務的全球化程度非常高，不僅在美國國內面向全球發聲，還依托全球作戰行動在世界各地開展工作。目前我軍國內軍事輿論矩陣初成，在“兩微一端”輿論陣地已培植了一批有影響、善發聲的新媒體力量，但國際輿論場仍是我軍輿論斗爭的“薄弱地帶”。積極布局海外主要社交媒體，回應國際社會關切，爭奪國際輿論斗爭主動權，在當下顯得尤為重要。首先，探索軍地合作、多邊合作、多國合作的新模式，比如在國內主流網站上添加涉軍網站超鏈接，重點借助中央媒體現有賬號平臺在臉譜、推特、優兔等主要社交媒體發聲，借助“支付寶”“抖音”等國際型應用開展面向海外市場的軍事文化傳播，這些工作都可以由軍事輿論部門統籌、策劃、運維。其次，以“面向作戰方向，圍繞使命任務”為原則拓展海外軍事輿論陣地布局。一方面，面向重要戰略方向的社交媒體進行優化布陣，著力打造該方向重點網站賬號，比如，在臉譜市場占有率高的周邊國家方向，加強對該社交媒體的布陣，確保傳播效果最大化。另一方面，以使命任務為牽引，圍繞海軍艦隊軍事訪問、亞丁灣護航、中外聯合軍演、聯合國維和行動、“和平方舟”號醫院船等海外任務，建立常態化任務類賬號，或開展專項式的軍事輿論活動。最后，把握好軍事輿論建設中“保密與開放”的平衡，既守住軍事秘密的“紅線”，又增加軍事交往的透明度，利用聯合軍演、國際軍事比賽等對外軍事交流平臺，邀請外軍、外媒走進軍營，加深理解互信，以更積極自信的姿態面向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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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int Publication 3-61: Public Affairs，2016，p F-1.
（作者單位：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