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戰場:用“真實”的力量打動人——抗美援朝題材電視劇《功勛·能文能武李延年》帶給我們的思考和啟示
摘?要:真實是藝術的生命。電視劇《功勛·能文能武李延年》實現了不同于商業大片的另一種現象級傳播,用“真實”的力量打動人。其成功實踐對于軍事新聞和文化工作者把握“真實”的豐富內涵、理解“真實”的重要價值、提高“真實”的實現能力有很好的借鑒作用。
關鍵詞:《功勛·能文能武李延年》;抗美援朝;軍事文化傳播
不用任何煽情,卻讓人淚流不斷;六集的電視劇,節奏緊湊,觀賞體驗堪比電影;不是教學片,卻被評價為研究連隊政治工作的教科書。抗美援朝題材電視劇《功勛·能文能武李延年》(以下簡稱“李延年劇”),實現了不同于商業大片的另一種現象級傳播,用“真實”的力量打動人。其成功實踐對于軍事新聞和文化工作者把握“真實”的豐富內涵、理解“真實”的重要價值、提高“真實”的實現能力有很好的借鑒作用。
一、把握“真實”的豐富內涵
觀眾對李延年劇評價最多的,就是“真實”。這個“真實”包括了再現歷史脈絡、還原戰場細節、反映部隊面貌、刻畫官兵形象、直面生活沖突等豐富內涵,為觀眾清晰地呈現出一幅景象:打仗就是那個樣子、志愿軍就是那個樣子、政治干部和政治工作就是那個樣子。
(一)再現歷史的真實脈絡
李延年劇是放在歷史脈絡中講述的抗美援朝戰爭故事,有其產生的背景、發展的邏輯、形成的史實。李延年劇開篇交代,美方提出談判,又以其所謂海軍、空軍優勢,要求將軍事分界線劃在中朝軍隊戰線后方,企圖不戰而攫取1.2萬平方公里土地。這一無理要求遭到拒絕,美方叫囂讓機關槍大炮去辯論。開頭簡明扼要,向觀眾交代這場仗為什么要打。李延年劇結尾以美軍不得不回到談判桌結束,用大事件包裹一場戰斗,構成一個完整的閉環、有機的整體。1951年10月8日,志愿軍第47軍140師418團3營7連指導員李延年所在營要奪回失守的346.6高地。敵人每隔3分鐘打一輪炮封鎖道路,李延年精算時間,帶7連闖過封鎖區,率先奪下一個山頭。9日天亮時,3營完全收復346.6高地。敵人的輪番強攻和遠程炮火、飛機支援,讓3營損失慘重。在陣地上,李延年先后5次整頓部隊,帶領官兵兩夜一天,打退敵數次反撲,殲敵600余人,被記特等功、授“一級英雄”榮譽稱號。李延年劇是根據這一歷史史實創作的,全劇聚焦講好346.6高地的戰斗故事,沒有夸大拔高、沒有穿鑿附會、沒有變形走樣,呈現出完整、真實、清晰的歷史史實脈絡。這啟示我們,重大軍事題材必須放進歷史、時代、全局中考量,才能把握正確方向,立起英雄形象。
(二)還原戰場的真實細節
有評價認為李延年劇在細節處理方面有獨到之處。連隊帶上稻草人襲擾敵人,記錄下火力點的位置和變化;剪斷鐵絲網重新掛上,排雷后將坑填上;用哨子發指令,用蒙著紅布的手電筒發信號。這些細節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劇中多次出現迫擊炮射擊場景,逼真的填彈發射聲音讓不少觀眾表示“驚心動魄”。這些細節的呈現,如果沒有深入扎實的采訪、記錄是無法達成的。細節最能打動人,對于軍事新聞和文化傳播來說,一定要重視細節的力量。尊重細節,就是尊重受眾。
(三)反映部隊的真實面貌
連隊政治工作是什么?李延年劇給出了清晰的答案。連隊由一個個官兵構成,也無時不面臨著鮮活的現實問題。張安東臨戰開小差;文書王毓文沒上過戰場,卻一心想當班長;“老落后”羅厚財是個裝備迷;二班長陳衍宗打仗只顧自己殺得痛快。他們都有缺點,卻在李延年和黨支部的帶領下,組成了一個堅強的戰斗集體。全劇故事豐富,節奏緊湊,但關鍵處總有清晰交代。劇中多次出現軍事民主會、動員會、干部骨干會、軍人大會、班務會等鏡頭,不但沒有讓觀眾感覺乏味,反而很好地推動了劇情。政治工作是極富生命力的,如果對這一點缺少根本的理解,就拍不好軍事題材影視劇,李延年劇提供了一個教科書級別的范本。
(四)揭示勝利的真實原因
劇中每名戰士都是英雄,集合在了集體英雄主義的旗幟之下,這與某些主題跑偏的影視作品宣揚的個人英雄主義形成鮮明對比。在我們這支隊伍里,個人英雄主義是要受批評的。文書想到戰斗班當班長,李延年問他班進攻的指揮要領是什么?文書表示可以到班里再學,李延年嚴肅地告訴他:“戰爭可不是兒戲,這戰友的生命可不是你用來練習的啊!”劇中李延年對打起仗來只顧自己猛打猛沖而丟下班里戰士不管不顧的一名班長提出嚴厲批評:“仗是一個人打的?”這些鏡頭客觀上也對一些戰爭片跑偏走形起到了有力的撥亂反正作用。有評論說,從劇中看到我們這支軍隊自三灣改編留下來的好傳統,黨指揮槍、支部建在連上、軍事民主都有很真實自然的反映。這說明,這部劇拍出了我軍的特色,從根本上揭示了我軍勝利的真實原因。
二、認識“真實”的重要價值
“真實”看似是一個基本的要求,實際上有很高的標準。“真實”是真理和真情的基礎,唯有“真實”,才能夠生動塑造英雄,真正打動觀眾,最終成就作品。
(一)生動塑造英雄
李延年劇聚焦346.6高地,刻畫了一組英雄的群像。在李延年劇中,有一本“戰斗日志”貫穿始終,用于記錄戰士們的英雄事跡,這是連隊評功的重要依據。李延年上戰場時叮囑文書一定要把“戰斗日志”記好,尤其交代對于已經犧牲的同志的事跡要記準記好,否則以后無法彌補。英雄的功績是用行動書寫的,英雄的形象同樣是用行動塑造的。排雷兵李源踩到一顆松發雷,抬腳地雷就會爆炸,為了保證部隊行動不被暴露,他即使中槍也踩住地雷一動不動,直到總攻開始,他才說一句“指導員,我完成任務了”,引爆地雷,壯烈犧牲。司號員帶上情報只身穿越炮火封鎖區送信,受傷后拼盡全身力氣吹響軍號,召喚營部同志前來接應配合完成任務。火力排排長張紹杰,混進被打退的美軍隊伍中,前往美軍營區舍身炸毀軍火庫。劇中對每個人的事跡都有細致交代,頭緒雖多不亂,能讓觀眾看得清他們的面貌,記得住他們的名字,想得起他們所做的事情,表現出主創人員在藝術形象處理上極致的用心。
(二)有力揭示真理
藝術作品之所以能啟發人、鼓舞人、教育人,就在于演的是真事、講的是真理、用的是真情。大戰在即,劇中七連的戰士張安東卻開了小差,當了逃兵。從彈幕上的留言可以看出,有很多觀眾先是主張堅決要執行戰場紀律,后來又主張槍下留人。發生這樣的轉變,在于劇中李延年一個人長達16分鐘的獨白戲—講張安東的逃跑原因、講保家與衛國的關系、講抗美援朝的意義。在李延年的講述中,大家才知道,孤兒張安東昏倒在討飯的路上,被小他幾歲的女娃娃張二妞喂羊奶救活。張安東長大后被國民黨抓壯丁,后來投奔我軍成為一名解放戰士。過安東(今遼寧丹東)時,他看到美軍飛機轟炸,擔心二妞家被炸才開小差要跑回去。指導員讓大家想想自己家中的妻子兒女,再對比一路所見朝鮮村莊的慘狀,講出只有抗美援朝保衛國家,才能讓家人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的道理。這些道理是活的,是從每個人的切身體驗中自然而然地生發的。
(三)真正打動觀眾
只有打動觀眾,才能成就作品。“這部作品哪里都好,就是太費抽紙了。”“我的眼淚不受控制。”這些評價隨機、率性,帶著鮮明的語言特點,反映出觀眾看李延年劇時的真實感受。在觀劇體驗中,觀眾會問自己:“如果劇中角色換成我,我會怎么辦?”“如果是我踩了松發雷,會不會堅持到最后?”“如果我是司號員,會不會拼盡最后一絲力氣也要完成任務?”“如果我是七連戰士,能不能扛著彈藥箱用3分鐘炮擊間歇跑過1000米封鎖區?”這就是觀劇時的代入感,共情就是在這樣的問與答中完成的。李延年劇用一種接地氣的講述方式,用心用情打造一部真誠的作品,雖然沒有任何煽情,但無處不動情,從心底打動了觀眾。
三、提高“真實”的實現能力
藝術的真實不是對現實生活的機械照搬,創作者、表演者的用心和決心,把握重大題材的水準,挖掘、還原、展示細節的能力都對最終呈現的效果產生決定性影響。
(一)端正態度用真心
李延年劇上演后,《解放軍報》記者采訪導演毛衛寧,問及“您覺得是什么打動了觀眾”時,毛衛寧說:“我覺得首先是真實。做這個項目時,我們首先要求自己真誠地、力爭全面反映李延年同志在346.6高地的戰斗過程……我對軍事題材影視創作抱著崇敬、敬畏的心態。創作者首先端正自己的心態,這很重要。”毛衛寧告訴記者,一開始看資料時,沒有很真切的感受,沒有從內心產生創作激情。當他與老英雄李延年交談之后發現,90多歲的李延年絕對不會記錯的就是戰友的名字,老人覺得自己的“共和國勛章”是他代表犧牲戰友獲得的。這次采訪,讓毛衛寧切身感受到了軍隊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并決心在影視作品中給予展現。電視劇播出后,在部隊官兵中引起了很好的反響,有的部隊專門組織政治干部從研究和學習的角度來觀看。這說明,在表現英雄人物時,創作者首先要走近英雄、了解英雄,發自內心地崇敬英雄,才能寫好英雄。
(二)深入生活求真解
2020年1月初,為拍好李延年劇,導演毛衛寧到李延年家里拜訪,兩人在客廳聊了4個多小時,由此產生了故事的結構和走向。先前,毛衛寧曾試圖把李延年人生中經歷的四個戰爭階段的典型事跡都放進故事中,甚至還想加一個套層的敘事結構。但最終,他們決定去講述一場戰斗,表現李延年這一代軍人聽黨指揮的堅定信念—他們永遠認為自己是黨的一名戰士,他們對黨的感情一生沒有變,一切都按黨的指示來做,這是他們那一代軍人身上非常深的烙印。主創人員對李延年的故事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就著手刻畫一個指導員的藝術形象,同時也意識到不是通過簡單的開會、談心去靜態表現,而是要通過戰斗的動態去表現。在劇中看到,政治工作都是在戰斗中和戰斗間隙進行的,戰時政治工作跟戰斗過程完全融合在一起。
(三)理解作品動真情
李延年劇很多人都是流著淚看完的,每個人都有被戳到的淚點,這與創作者自身真情的投入不無關系。李延年的飾演者王雷,拍攝時完全把自己變成了一名指導員,他和“戰士”一起吃一起住,在戰壕里避風躲雨打成一片。他找來很多視頻、文字,揣摩李延年的個性、語言、音色。為了讓所演的人物神形兼備,他深刻理解抗美援朝出國作戰的偉大意義,感受志愿軍戰士在戰場上戰勝敵人的英雄氣概。他用心地理解李延年的話,“爺爺一直強調勛章不是給他一個人的,榮譽屬于千千萬萬的戰士。”在第一集處理張安東開小差那場戲,連參演的群眾演員都被感動到落淚。導演毛衛寧說:“現場很多人都哭了,我就知道,這場戲成了,他們被王雷的戲帶進去了,就像當年戰士們聽到這些話的感受一樣。”這啟示我們,作品要想打動別人,首先要打動創作者自己,一定要用真心真情去對待作品,才能夠捧出精品力作。
(四)重視細節下真功
劇組“復刻了一場真實的戰斗。”拍攝地選在中朝邊境,離戰斗的發生地只有幾百公里的350.2高地,與346.6高地高差不到4米。戰斗是在1951年10月8日打響的,劇組選擇在2020年10月8日開機。那時,高地上已經非常冷,演員說話時的喘息聲,對環境的反應都是真實的。這樣的效果絕不是在攝影棚用鼓風機就能模擬出來的。劇組還把戰場地圖發放給每名演員,要求三天兩夜中的每一次沖鋒,每分每秒每名戰士應該在什么位置都具體明確,讓整部戲實際上就按照戰斗的順序和結構拍攝。這樣的努力讓整場戰斗的每一個環節和細節,都做到了最大限度地逼真還原。
李延年劇引發的不同于商業大片的另一種現象級傳播充分證明,在戰爭“活”劇面前,脫離現實的想象只會顯得匱乏和蒼白,唯有真正尊重群眾的創造,以敬畏之心書寫歷史、書寫英雄,才能讓一部作品立得住、傳得開、行得遠。
(作者單位:空軍政治工作部宣傳文化中心報社)
責任編輯:張和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