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貞不渝　勞瘁獻身

——記晁自忠烈士

■孔憲志

一

晁自忠，山東省費縣馬莊鎮(zhèn)沾花莊人。１９２３年出生在一個極其貧苦的農民家庭中，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全家五口人，只有兩畝山嶺薄地，常年不得溫飽。在他５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父親晁玉才白天給人家打短工，晚上回家又當?shù)之斈铮兆涌嗖豢把浴５湶粏涡校M縣接踵而來的是連續(xù)三年的旱、蝗巨災。本來生活就艱苦的晁自忠一家，簡直到了無法生存的地步。晁自忠的大哥晁萬義跟著人家逃荒下了東北，父親決定帶著老二到安徽討飯。小自忠年僅８歲，無法帶他去，只好把他寄養(yǎng)在二叔晁玉堂家，可二叔家也是窮得吃了上頓無下頓。為了活命，第二年，９歲的小自忠就給人家放牛，稍大又給人家扛長工。就這樣，他的童年、青少年時期一直是在超體力的艱苦勞動中度過的。

晁自忠１８歲那年，去劉家莊拜郭木匠為師，學徒三年。由于本身聰敏又很勤快，木工活樣樣精通。學徒期間，他在晚間還跟著劉莊村一位塾師學文化。他學的是那樣認真刻苦，以至常常深夜苦讀。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的業(yè)余自學，他竟能讀寫近２０００個常用字。

１９４４年５月，魯南軍區(qū)派五團、三團等主力，圍殲了長期盤踞在崮口山區(qū)天井汪一帶的偽十軍，這里的人民得救了。一直掙扎在貧困線上的晁自忠，成了村里打土豪、斗漢奸，組建民兵、農救會的積極分子。１９４５年春，２２歲的晁自忠被發(fā)展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并擔任公安員兼“青抗先”書記。他各項工作都干得很出色，受到大家的好評。

二

１９４６年冬，費縣翻身群眾踴躍參軍。晁自忠第一個報了名，配合村干部到所有適齡青年家中說服動員。在他的帶動和深入細致的工作下，沾花莊這個只有２００多人口的村子，一次就有１８名青年報名參了軍。

晁自忠?guī)ьI１８名青年到部隊后，編入華東野戰(zhàn)軍一縱一師一團一營二連。這位來自沂蒙老區(qū)的農村黨員干部，一次就帶領那么多青年參軍，引起部隊首長的重視。不久，他被破格升為二連副指導員。晁自忠任職后，虛心向有經驗的同志學習，堅持邊學邊干。他常常深入排班，和同志們促膝談心。他做思想政治工作很注重實事求是，以理服人。一碰到問題，他就深入進行調查研究，摸清底子，然后有計劃、有步驟地開展思想教育并妥善解決問題。這樣大大提高了戰(zhàn)士們的階級覺悟，使二連的戰(zhàn)斗力明顯提高。

１９４６年１２月，二連隨師投入了宿北殲滅國民黨六十九師戰(zhàn)役，接著北上，于１９４７年１月２日至２０日，參加了魯南戰(zhàn)役以及攻克齊村、棗莊戰(zhàn)斗。戰(zhàn)斗中，晁自忠機智勇敢、敢打敢沖，一人就繳獲長短槍１１枝、子彈３０００多發(fā)，受到部隊好評。

１９４７年２月，晁自忠隨一縱參加了萊蕪戰(zhàn)役；５月，參加了孟良崮戰(zhàn)役；７月，參加了解放費縣城戰(zhàn)斗。每次戰(zhàn)斗，晁自忠都是沖鋒在前，退卻在后，從不顧個人安危。他本人也在戰(zhàn)斗中增長了才干，他的政治工作和指揮作戰(zhàn)才能都有了長足進步。

１９４８年３月，晁自忠被提升為二連指導員。濟南戰(zhàn)役勝利結束后，晁自忠隨縱隊浩浩蕩蕩南下淮海。１０月３０日，晁自忠所在一團正巧途經費縣，一營駐城東十里鋪。部隊首長決定讓費縣籍的指戰(zhàn)員順便回家看一看。沾花莊的父老兄弟姐妹們聞訊后，都興高采烈地迎上去。晁自忠面對久別的親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滿腹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晁自忠和村里的父老、干部親切地談了一夜。翌日清早，他含淚辭別了眾鄉(xiāng)親，趕回部隊，接著隨縱隊向淮海前線火速進軍。

當時，一縱的任務是追殲沿隴海路向西撤退的國民黨六十三軍，隊列里一片“跑步、快追”的口號聲。１１月９日，太陽偏西的時候，國民黨六十三軍逃至窯灣，被我一縱包圍了。晁自忠?guī)ФB隨師從東西張莊、姚莊、大小劉莊一線向窯灣發(fā)起猛烈攻擊。１０日，經過激烈的戰(zhàn)斗，一師完成了掃清外圍之敵的任務。

１１日下午５時，對窯灣總攻開始了。我軍的山炮、野炮、迫擊炮首先摧毀敵人第一道防線。晁自忠和連長指揮二連隨一營借助炮火煙霧，突破了窯灣小東門，接著向里猛撲。但當突至耶穌教堂南面１００多米的醫(yī)院附近時，被敵人兩個營的兵力堵住。一團團長栗亞親臨前線指揮，并發(fā)出命令：“我們一團要不惜一切代價，堅決向里伸展！”晁自忠率二連冒著敵人雨點般的射擊，奮力推進。經過三次沖擊，二連終于靠近了醫(yī)院東南垣墻。敵人憑借垣墻瘋狂地向我射擊，我們的突擊隊被壓在墻根下。怎么辦？晁自忠急中生智喊了聲：“手榴彈！”隨著喊聲，他的第一顆手榴彈已飛進墻內爆炸。接著，二連手榴彈像冰雹似地砸向敵人。待敵人墻上火力稍一減弱，晁自忠等利用人梯，率先突上墻頂，和院內敵人展開了肉搏戰(zhàn)。敵人被我拼垮，醫(yī)院被我占領，兩個營的敵人被我一團擊潰，二連隨團繼續(xù)向里猛插。經過一夜激戰(zhàn)，當東方泛出魚肚白的時候，我軍勝利地結束了戰(zhàn)斗，全殲敵人一個軍。

在淮海戰(zhàn)役連續(xù)三個階段的激烈戰(zhàn)斗中，晁自忠曾四次帶領突擊隊沖鋒。不論戰(zhàn)斗多么艱險，他總是深入火線戰(zhàn)壕，做思想鼓動工作和指揮戰(zhàn)斗。在戰(zhàn)役第三階段追殲杜聿明部決戰(zhàn)中，晁自忠?guī)ФB隨團不顧敵人飛機掃射堵截，連續(xù)追擊兩個晝夜。在連續(xù)緊張而又十分疲勞的行軍中，他關心照顧著全連每一個戰(zhàn)士，尤其是傷病員。他從隊前跑到隊后，發(fā)現(xiàn)有病號跟不上隊伍的，二話不說，抓過他們的槍、背包扛著就跑。他身上常負重六七十斤，還不斷地鼓動宣傳。他編了首打油詩，邊跑邊唱：“杜聿明、杜聿明，‘賽跑’你不行，看你能飛出淮海境。”經過三天三夜火速追擊，１２月２日拂曉，終于追上了南逃的敵人。野戰(zhàn)大軍將杜聿明部幾十萬兵馬圍困在陳官莊周圍。

當時，我軍遵照毛主席指示，對杜聿明部圍而不攻，借以火線練兵。在戰(zhàn)場休整中，我軍對蔣軍開展了“攻心戰(zhàn)”，也就是給敵人上夜課，以瓦解敵人。晁自忠每天晚上都講三四個小時：“喂！國民黨弟兄們，你們被解放軍包圍了，逃跑是不可能的了。黃維兵團已全軍覆沒，還有誰再來增援你們呢？唯一的生路就是趕快過來，不要再給蔣介石賣命了！”開始時，敵人打槍，后來便鴉雀無聲了。翌日拂曉，就有兩個敵兵跑過來投誠。這天晚上，晁自忠又對敵軍喊道：“蔣軍弟兄們，你們不少人是被抓來的，你們到底為誰當兵，為誰賣命，應該好好想一想。”他的喊話，打動了國民黨五軍五連士兵張壽德的心。張是費縣人，家中貧窮，因交不起捐稅，父親被毒打致死，自己被抓來當兵。他聽到晁自忠的喊話后，決心投誠。第二天晚上，他打死了敵班長，帶了三支槍跑來二連。晁自忠等像對待親兄弟一樣熱情地接待了他，并和他談了我軍互相關心、官兵平等情況。張壽德激動萬分，當天晚上，他就用夜課時間向國民黨軍隊講述了他棄暗投明的感受，起到很大作用。

我軍進行了２０多天的戰(zhàn)地休整，被我包圍的３０萬蔣軍，內無糧彈，外無援兵，來我軍投誠者天天不斷。后在我強大軍政攻勢下，敵人傷員劇增，士氣低落。

１９４９年１月６日，我前線總指揮部發(fā)出了攻擊的命令。下午３時，解放軍炮兵先用繳獲的美式山炮，打出了第一炮，接著各炮兵陣地一齊怒吼起來。通過戰(zhàn)地休整士氣高漲的二連勇士們，接到營長突擊的命令，像一把把鋒利的尖刀直插敵人心窩。晁自忠親率突擊排，沿交通溝從西南角缺口沖進，用排子槍開路。突擊隊占領了該村西南角，一營的健兒接著沖上來。晁自忠?guī)ьI突擊隊繼續(xù)向縱深、向明暗地堡進行猛烈沖擊。敵人瘋狂掃射，妄圖阻住我突擊部隊。這時，我后續(xù)部隊也沖了進來，一下子把正面敵人摧垮，僅３０分鐘就把陳官莊外圍這個村子攻了下來，蔣軍四一六團１０００多人成了俘虜。９日夜晚，當二連運動到一個新的出發(fā)地后，晁自忠指著前面一道高約２米的土圍子說：“從俘虜口中得知，那是通向杜聿明總指揮部的最后一道防線。我們的任務是在明日拂曉攻占土圍子，配合友鄰部隊向縱深發(fā)展，直搗陳官莊！”決戰(zhàn)到了最后關頭，同志們分外精神。從二連出發(fā)地到小土圍子，約有５０多米的開闊地，晁自忠率二連一躍而進。隨后，冒著敵人密集的子彈，他們一下子沖進了土圍子。敵人一看我軍像猛虎下山一樣沖過來，掉頭就逃。二連在晁自忠?guī)ьI下，乘勢猛追，只聽四面殺聲震天，槍炮聲嘈雜，分不清東西南北。天色漸明，二連沖進陳官莊。這時，我大軍也從四面八方沖了進來。槍炮聲漸漸稀疏了，成千上萬的俘虜被我押出戰(zhàn)場。至此，歷時２個月零５天的淮海戰(zhàn)役勝利結束了。

在整個淮海戰(zhàn)役中，晁自忠個人榮立二等功、三等功各一次，多次受到師、團首長的表揚。淮海戰(zhàn)役結束不久，晁自忠被提升為一營副教導員。

２月下旬，人民解放軍統(tǒng)一整編，晁自忠所在縱隊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zhàn)軍二十軍五十八師一七二團，仍為一營。這時晁自忠所在軍已開赴長江北岸，邊休整邊搞渡江訓練。休整期間，他和營黨委認真組織學習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約法八章》和三野制定的《入城十項守則》，嚴明紀律，還進行階級教育、傳統(tǒng)教育等。通過一系列教育活動，一營指戰(zhàn)員階級覺悟、政治軍事素質均有較大提高，牢固樹立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思想，紛紛表示決心：“打到南京去，活捉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偉大的渡江戰(zhàn)役開始了。４月２１日晨，晁自忠?guī)ьI一營，站在船頭不顧敵人炮火阻攔，指揮強渡。僅僅一個早上，解放軍徹底摧毀了國民黨苦心經營３個半月的長江防線。一營過江后，隨軍長驅直入，跟蹤追擊逃敵，直到解放大陸，取得了很大戰(zhàn)績，晁自忠屢立戰(zhàn)功。８月，晁自忠升任教導員。

三

１９５０年６月２５日，美帝國主義發(fā)動了侵略朝鮮的戰(zhàn)爭。１０月２５日，我軍組成了志愿軍，出國作戰(zhàn)，抗美援朝。晁自忠率一營踏上北去列車，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赴朝不久，１１月下旬，晁自忠?guī)ьI一營隨二十軍參加了第二次戰(zhàn)役——東部戰(zhàn)線長津湖戰(zhàn)役。一營奉命于朝鮮咸鏡南道長津郡下碣隅里南高地阻擊美軍陸戰(zhàn)一師（王牌軍）。一營陣地黃草嶺，下碣隅里外圍有兩個制高點：一個是一〇七一高地，另一個是一二七一高地。這兩個高地是敵人實現(xiàn)突圍南逃的唯一退路。晁自忠和營長經慎重研究決定：由三連副連長楊根思帶領第三排扼守一〇七一高地；由一連一排長劉加其守衛(wèi)一二七一高地。他們二人都是華東一級人民英雄。營長、教導員在給楊根思、劉加其下達戰(zhàn)斗任務后說：“你們和你們的這個排不許敵人爬上小高嶺寸步，堅決把敵人消滅在小高嶺陣地之前！”楊根思、劉加其昂首挺胸地向營首長說：“我們保證人在陣地在！”

隨著黎明的到來，大雪下得更緊。戰(zhàn)士們蹲在用雪團筑成的工事里，腳和鞋襪早已凍在一起，手指凍得連槍栓都難拉開。一營指戰(zhàn)員上陣地前每個人只分到四個土豆，寒冷和饑餓一陣陣襲來。但一營勇士都是鋼筋鐵骨的英雄，在他們面前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也沒有戰(zhàn)勝不了的敵人。

一場殊死的爭奪戰(zhàn)激烈地展開了。敵人的密集炮彈，一陣緊似一陣地落在陣地上；敵機擲下的炸彈、凝固汽油彈在不斷地爆炸、燃燒。敵人仗著炮火的優(yōu)勢，向我各高地發(fā)起輪番猛烈攻擊。守衛(wèi)一〇七一高地的三排勇士，接連打退美國侵略軍八次反撲，陣地上只剩下了楊根思一人，最后他抱起炸藥包與敵人同歸于盡。一二七一高地，后來也只剩下五六個人，但頑強地保住了陣地，為奪取整個戰(zhàn)役的勝利贏得了時間。一營為圍殲美帝“王牌”陸戰(zhàn)一師立下了不朽的功勛。

不久，晁自忠調一七二團任后勤處長。他雖不愿離開火線，但他深感后勤工作的重要性。上任后，他帶領后勤人員不顧敵機轟炸、道路艱險，千方百計保障戰(zhàn)斗需要。運動戰(zhàn)時期，晁自忠?guī)ьI人員跟進供應。隨著戰(zhàn)斗的展開，及時延伸補給線，部隊打到哪里就供應到哪里。一七二團的軍需供應從此有了明顯的好轉。

１９５１年上半年，敵人采取空中“絞殺戰(zhàn)”，在重點轟炸地區(qū)，平均每２米投彈一枚。面對敵人空中和地面的嚴重破壞，晁自忠?guī)ьI后勤人員奮力搶運，經常幾個夜晚不合眼，帶頭裝卸搬運物資。在通往前線的所有橋梁、路段幾乎全部被炸毀的情況下，一七二團從沒因缺乏軍需供應而影響戰(zhàn)斗。

晁自忠舍生忘死，長年在極端艱苦惡劣的條件下超負荷地工作著。１９５２年底，他終于積勞成疾，那么健壯的體格，一天天消瘦下來。但他仍拖著疲憊的病體不停地工作著。由于病弱，身體抵抗能力極差，又染上了當?shù)匾环N惡性傳染病，經搶救無效，晁自忠同志于１９５３年１月３日病逝于朝鮮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