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信縣羅布鎮郭家墳一帶,民間至今還流傳著這樣一首車車燈:好個郭家墳,滇川兩面分;山又生得緊,好似豬槽形;此間曾出一個人,名叫殷騾子,耳朵長又肥;拉起隊伍鬧革命,專打地霸和豪紳;奪得錢和米,分給窮苦人;從此官僚把他恨,聯合密告中央軍……戰火燃到郭家墳;騾子奮起來反擊,終因寡不敵眾英勇犧牲。
這首車車燈唱的,就是發生在郭家墳的一對英雄伉儷——殷祿才、何吉珍夫婦以及他們帶領的隊伍的革命故事。
1927年的春天,和風吹拂楊柳,喜鵲歡唱枝頭,喜悅和幸福的氣息彌散在郭家墳這個小村莊里。15歲的帥氣小伙殷祿才與18歲的靚麗姑娘何吉珍結為伉儷!婚后,小兩口相敬如賓、和如琴瑟。他們恩愛相伴,想用勤勞的雙手共筑一個幸福的家,但地主惡霸總恃強凌弱,窮苦大眾飽受欺凌。
1935年2月,中央紅軍長征集結扎西,號召貧苦大眾打土豪分田地。當地農民殷祿才倍受鼓舞,在妻子何吉珍的支持下,從兩把刺刀開始,組織起十余人的農民武裝,開展武裝斗爭,后來成長為中共黨員,并于1936年擔任川滇黔邊區紅軍游擊隊云南支隊支隊長。殷祿才與川滇黔邊區特委派來擔任云南支隊政委的老紅軍陳華久(“陳二排”)通力合作,將支隊逐漸發展至8個大隊、16個分隊共七八百人。他們打擊川南國民黨地方政權,伏擊國民黨軍車,嚴重威脅了國民黨大后方的安全。邊區國民黨政權其視為心腹大患,先后六次對其進行“清剿”,但都被云南支隊成功地一一粉碎。
殷祿才能在川滇黔邊境高舉義旗,同國民黨地方政權對抗12個春秋,與一位精明能干的女人有很大的關系,她就是殷祿才的妻子何吉珍,一個俠肝義膽的女人。
當殷祿才拉起隊伍,成為紅軍游擊隊云南支隊支隊長時,何吉珍為殷祿才參謀政事,分擔支隊后勤工作。殷祿才一家居住在郭家墳村的碉樓內,二樓專門設有一間小會議室,何吉珍雖然沒有正式的頭銜,但殷祿才凡召集中隊長以上干部會議,研究作戰計劃,部署軍事行動,都有何吉珍參加,或發言議事,或接受任務。
何吉珍出身貧苦,時刻不忘救助窮人。平日里,她將繳獲的土豪劣紳的物資,分發給窮苦群眾;逢年過節,則給周圍鄉親送去衣食等物,讓大家歡樂過節;戰斗時,何吉珍手持盒子槍沖入陣地,向敵人猛烈開火,神情鎮定自若,沒有絲毫膽怯慌張,極具俠女風范。當地百姓都稱她為“我們的女司令”!
1947年2月,殷祿才率領云南支隊晝伏夜行,3天后到達四川敘永縣江門鎮,攔截打掉了國民黨反動派自后方運輸彈藥的一車軍火。蔣介石大為惱火,派出整編79師及三個專區十多個縣的地方武裝傾巢出動,再次撲向郭家墳,高喊著“寧可錯殺,不可漏網”的口號開始了對云南游擊支隊的第七次梳篦式的“清剿”。十余次戰斗給云南支隊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短短一個月內,支隊隊員幾乎全部壯烈犧牲。
1947年3月,殷祿才率領云南支隊及隨軍家屬輾轉來到三桃春天坪,他把何吉珍等家屬秘密安置在保長陳杰三家,自己則率剩余隊伍在各山梁上隱蔽活動。
3月10日,國民黨整編79師294團姚傳群營得到情報,會同地方民團開往春天坪緝捕殷祿才家屬。陳杰三得信后,只得把何吉珍等藏匿進山上的密林。一連幾天,敵人都在不停搜山,而且到處揚言“窩匪”與“土匪”一樣論處。起初,陳杰三盡力推諉搪塞,但見敵人遲遲不退,害怕自己受到牽連,便昧著良心向整編79師告密。姚傳群命令陳杰三帶著民團到山林里抓捕何吉珍。陳杰三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一路叫喊殷祿才兒子殷光宗的小名:“桂香兒!桂香兒!……”聽到陳保長熟悉的叫喊聲,何吉珍不知有詐,正要帶著殷光宗走出叢林觀察。而年幼的殷光宗在陳保長又喊他時,毫無防備地應了一聲。正在這時,何吉珍等還來不及反應,就聽林子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只見地方團丁100多人已循聲從林外撲了進來,一下將何吉珍、殷光宗等人牢牢摁住,隨后將他們五花大綁后押出了茂密的叢林。
何吉珍等人被押回春天坪,除殷祿才幼女殷光芬因年紀幼小幸免以外,何吉珍、殷光宗等人均被捆綁吊在房屋橫木上。敵人一邊拷打,一邊追問:“殷祿才到哪里去了?總共有多少人?有多少支槍?”一番折磨之后,何吉珍已是血肉模糊,但無論怎樣拷打逼供,何吉珍都閉口不言。隨后,何吉珍等人先后被解送三口塘姚傳群營部、四川興文簸峽整編79師指揮部等地。何吉珍飽受電刑、火刑、鴨兒鳧水等酷刑拷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她始終堅定革命信念,沒有吐露支隊的任何信息。
敵人見酷刑對何吉珍毫無作用,便決定將她殺害。見敵人突然不再提審,何吉珍預感到敵人很快會對自己下毒手了,于是低聲吩咐殷光宗:“兒啊,看來敵人要下毒手了,如果我死了以后你還有機會活在世上,一定要記住,你的父母和那些犧牲的叔叔、叔嬸們,他們都是為窮人能活而去死的。”頓了頓,何吉珍又說:“不管什么情況,你和妹妹們都要活下去,但是一定不能向敵人低頭……”殷光宗雖不是何吉珍親生,但他們就是親母子,尤其是此時此刻,何吉珍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們能夠活下去,作為革命者的后代活下去!
第二天,惱羞成怒的敵人將何吉珍及子女押至山頂,決定讓她4個年幼的孩子觀看母親被槍決的過程!孩子們被嚇得跪倒在地,哭聲一片,最小的兩歲,最大的也才8歲啊。何吉珍被壓跪在地上,卻強扭過頭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孩子們厲聲說道:“起來!都起來!不許跪也不許哭!”孩子們似懂非懂地站起身,強忍著哭聲。何吉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對大女兒說:“孩子,苦了你了,替娘照顧好弟弟妹妹!”這時,山風襲來,亂槍響起,何吉珍英勇就義!
何吉珍犧牲時,年僅38歲。郭家墳老百姓為懷念何吉珍這位云南支隊最能干的后勤部長、最堅強的戰士,郭家墳鄰里最贊賞的“活菩薩”,砸鍋賣鐵,湊出法幣13萬元,購置棺木安葬了何吉珍。
殷祿才妻子何吉珍英勇就義后,3月19日,殷祿才、陳華久被敵人圍堵在水溝頭關子洞洞口。一場無比艱難和悲壯的戰斗打響了!密集的子彈叫囂著飛向洞口,陳華久不幸中彈。“陳二排!陳二排!你不是說自己有九條命死不了嗎?你給我活過來!活過來……”殷祿才大聲喊叫著最后一個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好兄弟。可陳華久血肉模糊,雙眼緊閉,已經聽不到殷祿才的泣血哀鳴!陳華久壯烈犧牲時年僅42歲。殷祿才滿懷悲憤,怒發沖冠,紅著雙眼奮力還擊,擊斃敵軍一名排長和幾名士兵,打得敵人不敢抬頭!但終究勢單力薄,寡不敵眾,被敵人團團圍住。為了不給敵人留下“活口”,殷祿才將最后一顆子彈頂進槍膛,怒視沖上來的敵人,飲彈自盡,壯烈犧牲,年僅35歲。
整整12年,殷祿才、何吉珍夫婦及其領導的紅軍川滇黔邊區游擊縱隊云南支隊,繼承紅軍的光榮傳統,由數十人發展到近千人的武裝,轉戰滇川邊區十余縣地,開辟方圓近百公里的游擊區,粉碎數倍于己之敵的多次“會剿”,牽制與打擊敵軍,配合紅軍主力北上抗日;全面抗戰展開后,服從團結抗日大局,組織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解放戰爭開始后,襲擊和威脅國民黨后方頑固勢力及交通運輸干線,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為解放邊區民眾、開創滇川邊境以郭家墳為中心的敵后革命根據地,建立了不可磨滅的歷史功勛。
殷祿才與何吉珍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堅持敵后斗爭,把最寶貴的生命獻給了共同追求的革命事業!他們倒下了,倒在了新中國成立的前夕,但他們的倒下,樹立了一種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如今雖然山河變遷,歲月流逝,但這支革命隊伍,歷史不會忘記;這段崢嶸歲月,人民不會忘記。無數像他們一樣的共產黨人將在這片紅色的土地上堅定信仰、堅持斗爭,只為了這片沃土上的百姓有幸福光明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