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松濤,原名柯昌學,1906年7月15日出生于湖北省陽新縣興瑞里下坳村一個富有的家庭。父親柯漢卿是開明鄉紳,為人正直。柯漢卿雖有大片良田,但對這祖傳下來的遺產并不感興趣。他把大部分田地給別人種,請人代管,自己集中精力在家鄉辦學校。他先辦蒙館,后辦經館,在倉下、何子恕、良上、木港等地教了幾十年的書。
1911年,柯松濤5歲時,父親見他聰明伶俐、好學好問,便帶在身邊讀書。柯松濤酷愛國文,喜讀史書,好評古今,在課余假日中,還饒有興趣地學繪畫和研究泥塑。1918年的端陽節,他偕同好友何時英,手捧屈原的《離騷》游牛湖和牛湖寺,吃粽子,悼念屈原。當他看到寺中的各種泥塑菩薩時,大為反感,說:“這些不倫不類的泥塑木偶,哪里有一些什么精神?既不像才華出眾的屈大夫、蘇學士,也不像勤勞種植的農夫,更不像我輩同窗學友,要它何用?”回去后,他親手調泥,精心捏了一頭雄獅,供在案頭,并自稱道:“這才有點精神!”
1919年,柯松濤考入了陽新高等學堂。在五四精神的鼓舞下,他拋棄孔孟的經書,而專學數學和外語。陽新高等學堂的學生中派系很多,既有南鄉北鄉之分,又有貧富之別。全學堂100多名學生中,勢力最大者為易、周、柯、秦、萬幾姓的學生,被稱為學生中的霸王。特別是易家子弟,更被人視為學堂中的惡棍。柯松濤雖然也是富家子弟,但他鄙視這種行為。他說:“學友之間皆兄弟,不可歧視!”一次,惡棍易花子無故取鬧,打了一個南鄉的窮學友。柯松濤見義勇為,挺身而出,痛斥了這個惡棍,并警告說:“你無故打人,應受懲罰。下次再為,必將加倍。”事后,一般的鄉下學友對柯松濤格外敬重,有事喜找他商量。
1923年夏,柯松濤在陽新高等學堂結業。他決計到武漢求學,尋求人生的道理。1923年8月,柯松濤考取了武漢甲等工業學校。由于柯松濤原在縣高等學堂有良好的外語和數學基礎,因而學習成績優異,名列前茅,深得教員的喜愛。那時的武漢,已有了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在董必武、陳潭秋、惲代英等的領導下,黨組織開展了廣泛的馬列主義宣傳,極大地吸引了柯松濤。他讀了李大釗寫的《庶民的勝利》和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中的文章,閱讀了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深感茅塞頓開,驚喜地發現:“呵!難怪人間有貧富,原來人間存在著階級、壓迫和剝削。”“如不消滅階級、壓迫和剝削,所謂平等、博愛絕是欺人之談。”后來,柯松濤對學友說:“我住此校,所學非志。為軍閥們去研究工業,不如棄此去研究勞農。”柯松濤的這些觀點,深受陽新學友中進步分子的同情和支持。他們為了共同提攜,彼此促進,研究學問,在自愿的原則下,組成了“陽新學友同鄉會”,在武昌買了一間房子作會館。每逢節假日,會聚一堂,探討共進的理想。
1925年7月,各校放暑假前夕,陽新學友又會聚于同鄉會館,以甲等商業學校的羅偉(羅漢杰)為首組織了“陽新青年促進會”,柯松濤、李發功、馮英堂等20多人參加。不久,柯松濤、羅偉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放假后,“陽新青年促進會”的會員們回到陽新各地宣傳反對帝國主義、反對軍閥、反對貪官污吏、反對土豪劣紳、反對封建迷信的革命思想,宣傳“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他們在各地成立了“文化書店”和“文化促進會”。柯松濤也回到自己的家鄉五湖區下坳村,與何時英一道成立了“青農會”,陳二峰、柯大鉞、李執中、劉會亨等都是該會的骨干。他們以謁“牛湖神”為名,在牛湖洞召開學習研究會,閱讀《新青年》等進步書刊,并決定分頭宣傳發動群眾。柯松濤從自己家里拿出一筆錢,作為活動經費。
柯松濤在這年寒假回家時,由于父親的壓力,他準備結婚。他利用結婚請客的機會,在自己家里召開了青農會員大會,介紹了武漢革命的形勢,號召大家積極準備開展斗爭。
同年冬,柯松濤遵照黨的指示,以個人身份加入了國民黨。從此,他以國民黨黨員的公開身份在武漢開展學生運動。不久,他受黨組織的派遣,又回到家鄉五湖鎮,專門從事工農革命運動。
1926年3月的一天,柯松濤和他的戰友肩扛行李、手提書箱回到下坳村。這個村子位于大幕山脈的東北側,楊柳山下,距五湖鎮四公里,是一個青山環繞、偏僻而寧靜的小山村。柯松濤按照柯氏家庭輩份,原取學名“昌學”。這時,他眼望綠色林海,耳聽陣陣松濤,心潮澎湃。為了激勵自己的斗志,他毅然改名為“松濤”,決心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
為了在五湖立住腳,打開局面,柯松濤首先給父親和弟弟做工作,表明自己決心按孫中山先生的新三民主義,干國民革命。他對父親說:“搞革命,如按孔孟之道,兒是不忠不孝;如按總理的遺訓,兒是盡大節之道。”他父親雖是五湖有名的鄉紳,但長期辦教育,頗有學識,深明大義,見兒子決心獻身革命,追隨孫中山,并不加反對。
為了開展革命工作,柯松濤在福靈寺以講學為名,傳播馬列主義,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在他的培訓教育下,貧苦農民柯昌元、柯大清、柯于來、柯昌丙、柯于階、柯于開等人先后入黨。這些新黨員分頭深入石田、坡山、漆坊、長沖園、木港、東春等地,會同當地的“青農會”骨干李執中、陳二峰、柯大鉞、王致宗、柯致中、陳賢倫、劉會亨等人進行組織發動,吸收進步分子入黨,建立基層農民組織。不久,在徐家嶺、九斗畈、毛家莊、宋家沖、鐵家畈、四門口、牛湖、太沖等村,發展了黨員,建立了組織。
黨和農會的基層組織建立起來后,柯松濤和何時英研究決定在五湖開展除毒運動,決定首先對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進行一次懲罰性的打擊。斗爭開始時,柯松濤作了兩個準備:第一,在福靈寺召開骨干分子大會,分析五湖地區的土豪誰個最劣、誰個次之,選擇了打擊的對象;第二,又從自己家里拿出一筆錢,買了幾支手槍和幾根鋼條,并請幾個鐵匠趕造了十幾把大刀。武器準備好之后,由柯大鉞負責,在福靈寺集中農會會員日夜操練。在訓練中,柯松濤經常向大家講革命的意義和革命者應遵守的紀律,并將持大刀和掌握手槍的人編為盒子隊,由柯大鉞任隊長。
1926年8月,中共陽新縣委在陽新城秘密成立,羅偉任書記,曹大駿和柯松濤分任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中旬,國民革命軍第七軍攻克陽新縣城后,中共陽新縣委根據上級的指示,會同國民黨左派組建了中國國民黨陽新縣黨部,羅偉任常委(書記長),曹大駿和柯松濤分別就任組織部長和宣傳部長,中共黨員成子英、曹玉階、蕭作舟、劉熙、羅海門等都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成為縣黨部的委員。
柯松濤擔任了縣委和縣黨部的領導工作后,還繼續兼管五湖的農運。年底,陽新縣總工會在縣城成立,柯松濤又兼任了縣總工會的委員長。以后,他就全力領導縣城的工人運動。
在工運斗爭中,柯松濤深入到縣城各小工廠、作坊、碼頭,進行宣傳、串聯、發動。在細木業各廠,通過調查研究,他組織工人算了幾筆賬,讓工人明白了三個問題:第一,自己每天勞動創造的價值和實際所得各是多少?第二,資本家發工資為什么不發大洋,而發銅板和紙幣?第三,造成資本家和工人貧富不均的原因是什么?工人明白了這些問題,階級覺悟迅速提高。細木業工人胡之初(后來成為該工會的執行委員)激動地說:“這一下我才找到了窮的原因了。我們工人兄弟只有團結起來,打倒那些吃人的人、喝血的人,才能不受壓迫,不受窮、不受苦。”柯松濤感到時機已經成熟,立即成立了細木業工會。接著,又先后建立了店員、碼頭、鐵業、醫藥、理發、首飾、捆麻等九個行業工會。在縣總工會的領導下,還建立了擁有九支快槍、100多把大刀的縣工人糾察隊。柯松濤身穿灰軍裝,佩掛手槍,每天清晨集合工人糾察隊在縣衙門前進行操練。“殺!殺!殺!打倒軍閥!”“沖!沖!沖!打倒土豪劣紳!”
工農的革命行動,嚇壞了縣城的資本家和鄉村的土豪劣紳。陽新城鄉最大的資本家兼地主、舊商會會長朱仲炘感到末日來臨,便暗中指使反動資本家以“開會不供飯、不發工資”為理由,破壞工人的革命活動。同時,披著宗教外衣的神甫和以傳教為名的帝國主義分子也出面進行干涉,說“工人不該輕舉妄動”。為此,縣黨部、縣農協、縣總工會決定發動工農群眾對反動勢力進行一次無情的打擊。
首先,柯松濤和陳新友領導小木業工會進行了罷工。罷工一開始,便得到了其他九家工會的全力聲援,實行了同盟罷工,迫使資本家答應“增加工資;發工資時不發紙幣,改發大洋;不干涉工人參加革命活動”等三個條件,罷工取得了完全的勝利。但不久,工人發現資本家采用“表面同意工人的要求,實際不辦”的花招,來拖延、欺騙工人群眾,以達到繼續破壞革命的目的。
1926年12月,陽新工農群眾在縣總工會、縣農協委員長柯松濤和曹大駿等的直接指揮下,痛打了“天主堂”、“福音堂”、“慈善堂”里的反動分子和阮日升麻行、李豐盛油鹽行、李金蘭煙土行、裕和洋布行里的不法資本家,并舉行了群眾性的反帝、反封建、反軍閥的大游行。
斗爭取得了很大勝利,但敵人并不甘心他們的失敗。陽新城鄉右派勢力的總代表朱仲炘,糾集“紅門會”頭子伍修舉等社會渣滓為骨干,組織“紅門會”百余人,趁年關工農歡度新年之機,向革命勢力發動了突然襲擊,燒死了省農協特派員成子英等九位同志,制造了震驚全國的“二二七慘案”。
慘案發生后,陽新縣委舉行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會后,曹大駿、柯松濤、蕭作舟、羅偉等縣委主要負責人,連夜化裝奔赴武漢。他們見到了毛澤東和吳玉章,簡要地報告了陽新慘案的情況,提出了陽新人民的請求。毛澤東、董必武、吳玉章等十分關懷陽新人民的革命斗爭,并決定由毛澤東、吳玉章、鄧演達三人組成了處理陽新慘案委員會,會同湖北省黨部處理陽新慘案。隨后,董必武、毛澤東兩次派專員帶部隊到陽新,嚴厲查辦制造陽新慘案的兇手,槍斃了朱仲炘、伍修舉等30余人,極大地聲援了陽新人民的革命斗爭。
處理完陽新慘案后,柯松濤同第一屆全省農民協會代表劉會亨、武漢黨務干校學員趙碧清專程赴五湖區召開萬人大會,追悼九烈士。柯松濤在大會上發表了長篇講話,號召工農大眾積極行動起來,化悲痛為力量。會后,鎮壓了不法土豪劣紳余香玉、柯梗云、劉六麻等九人,使五湖的革命運動出現了空前未有的大好局面。
1927年4月、7月,蔣介石、汪精衛先后背叛了革命,國共合作的大革命失敗了。獨立十四師夏斗寅匪部竄入陽新,進行了野蠻的“清鄉”,血腥屠殺工農革命群眾,陽新縣委的主要負責人羅偉、蕭作舟等先后殉難。柯松濤帶了幾個人由縣城撤到了大德山區繼續堅持斗爭。敵人曾先后四次組織偵緝隊捕捉他,都被他巧妙地甩掉了,有時他還抓住機會,給敵人以狠狠的打擊。敵人深感柯松濤是他們的心腹大患,決計除掉他。夏斗寅部便指使陽新“清鄉團”對柯松濤的親屬大肆迫害,燒毀了他家的房子,沒收了他家的財產,將他的親屬掃地出門。后來,敵人發覺柯松濤、何時英仍在鄂贛邊境活動,便發出告示,稱“有人捉到柯松濤、何時英,一兩骨頭一兩金”,妄圖以重賞來捕捉柯松濤等人。
這時,柯松濤已化名轉移到贛北,先后在德安的明山和瑞昌、武寧的橫立山、修水北岸的廣大山區,繼續發動貧苦農民開展革命運動。他和戰友們白天潛伏深山老林,晚上出來活動,由當地農友領路,殺土豪,除劣紳,襲擊“清鄉團”。在黨的八七會議精神鼓舞下,1928年春節后,柯松濤帶隊潛伏到碼頭、洪下園等地襲擊民團,奪得了10余支槍,武裝了一部分農民,轉戰到陽瑞邊境。
由于長年在山林生活,柯松濤帶領的農民武裝基本上斷了油鹽,大半以野菜、野果充饑。柯松濤的頭發全白了,視力受到了嚴重的損害,晚上行走完全看不見,行動很困難。這一切都沒有動搖他的革命意志,同志們有時弄點稍好的食物,多分一點給他,他不肯要,還風趣地說:“這些,請同志們吃吧!你們比我更需要,我是松濤,松濤以松子為食,長生不老!”他見大家很難過,又說:“我們今天與鹿豕游,與木石居,晝伏夜出,看來很艱苦,但想到我們是無產階級革命者,心里就覺得甜。同志們別難過,勝利一定屬于中國共產黨人,屬于工農大眾!”
在柯松濤的革命精神鼓舞下,同志們信心更足了。他們有時集中,有時化整為零,巧妙靈活地戰斗。他們決心以毛澤東領導的井岡山革命斗爭為榜樣,以大德山為基地,建立鄂贛武裝割據。
1928年5月,柯松濤帶領武裝農民襲擊了雙港橋徐達貞的反動民團后,轉移到附近的栗子溝休息。當晚,由于叛徒告密,柯松濤不幸落入“紅學會”匪徒的魔掌。匪徒們用高價將柯松濤賣給了徐達貞民團。民團對他進行數次審問,他嚴守黨的紀律,不吐一個字,也不承認自己是柯松濤。
正當敵人一籌莫展時,何子恕劣紳的狗腿子柯大杰到那兒收苧麻,被徐達貞叫去認出柯松濤來了。柯大杰惡狠狠說:“你不是柯松濤是誰?你是我柯家的叛逆,走遍天下四個角,我也能認出你的面目。”柯松濤見掩飾不住了,便豪邁地說:“我就是柯松濤!我們共產黨人寧做革命者而死,也不愿做人類的叛逆而活!要殺、要剮請便。”
徐達貞發現自己抓住的正是柯松濤,認為“一兩骨頭一兩金”發大財的時機到了,便驚喜地電告瑞昌縣縣長。縣長得到消息后,急忙趕往雙港橋勸降。但任憑敵人使出多少花招,柯松濤始終威武不屈。最后,他氣憤地一腳踢翻審判臺,大鬧法堂,當即被敵人槍殺。
(江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