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原名汪之正,字誠齋,號洪波,1913年出生于山東省東阿縣夾河鄉顧莊村(今屬河南省臺前縣)一個農民家庭里。他8歲在本村讀書,1919年進入公立高級小學堂,1931年秋考入濟南山東省立第一鄉村師范學校。汪洋在鄉師學習期間,參加了讀書會,閱讀了魯迅、李大釗、高爾基的著作和其他進步書刊,接受了革命思想的熏陶。同時,他深受該校創辦的進步雜志《前沖》的影響,并在上面發表了不少進步的詩詞和文章。
九一八事變后,汪洋對日本侵略中國深感憤恨和痛心,奮筆寫下《感憤》一文,表示:“大好河山,拼死保衛”,“以鮮血澆列強之惡絕,以骨髓填世界之不平,共赴國難,以一死不茍幸生”。他積極投入中共地下黨領導的救亡運動,組織同學深入郊區農村,廣泛進行抗日救亡宣傳,發動民眾抵制日貨;還和同學們一起發起抗日募捐活動,聲援和支持抗日前線將士;并參加了濟南市12所學校2000多名學生組織的赴寧請愿活動。到達南京后,他們與外地來的學生一起,在國民黨南京“總統府”門前靜坐、請愿、演講、絕食……強烈要求南京政府團結各界抗日。
可是,蔣介石國民黨不僅不答應請愿學生的合理要求,反而對愛國學生采取威脅、綁架等卑鄙手段,鎮壓愛國學生運動。為保護學生的人身安全,各地學生領袖公推汪洋為學生保護隊隊長。汪洋接受各地學生的委托后,立即在學生中挑選身強力壯者,組織他們建立一個300余人的學保隊伍。11月的一天上午,請愿學生正集合在“總統府”前演講,突然來了一隊警察,二話不說,掄起槍棒驅打學生。許多人被打傷,還有幾個遭到綁架。汪洋隨機應變,立即指揮學生撤退。在大批學生退到安全地段后,汪洋隨即帶領十多位高個子學生沖回警察群中,與之拼死搏斗起來。這時,被綁架的學生乘機掙脫警察之手。可是,汪洋的頭上、身上多處受傷,緊急關頭被后邊增援的學生救回。此后幾天里,南京反動當局到處張榜緝拿汪洋,中共南京地下組織為了保護汪洋的人身安全,幫助他率領山東學生請愿團安全回到濟南。
在中共濟南地下黨領導下,汪洋積極在學校創建“讀書會”、“學生會”等青年進步組織,帶領同學們散發傳單、上街講演、編演抗日救國戲劇。他給當時的《濟南日報》寄發詩文:“日本所殺者,我同胞也;所占者,我土地也。誰無父母?誰無財產?誰無生命?而反動軍閥不抗日,不救國,反把一些愛國志士視為仇敵……”
1935年7月,汪洋從濟南鄉師畢業,到山東肥城縣城關鎮高小任教。當時的肥城,地方反動當局迫害進步教師,克扣教師薪水。疾惡如仇的汪洋不顧個人安危,組織發動全縣240余名教師進行增資罷教斗爭。在他的帶領下,教師們游行示威、靜坐絕食、談判斗爭,迫使反動當局答應他們提出的三項要求:1.提高教師的經濟待遇和政治待遇;2.改善教學條件;3.補發克扣的教師工資。罷教斗爭勝利了,可是,反動教育當局卻借故把他開除了。
那年春節前,汪洋被迫回到故鄉夾河鄉顧莊村。不久,汪洋決定去濟南尋找中共黨組織。臨走時,他告別母親說:“媽媽!我走了,你不要把我牽掛。人類解放不成,何以為家?生,我是共產黨的兵,死,我是共產黨的鬼,不打倒帝官封,兒愿做千秋鬼永不回家!”他在同學的幫助下,與中共濟南地下組織取得聯系。1936年12月,中共山東省工委批準汪洋加入中國共產黨。隨后,汪洋被中共山東工委派往東北軍學兵隊作政治指導員工作。西安事變后,他隨谷牧一起回到延安。
1937年七七事變后,汪洋接到八路軍總部的命令,派他去魯中創建抗日武裝,開辟抗日根據地。這年冬天,他只身到國民黨山東第五戰區第八游擊司令張里元部的獨立營,找到中共地下黨員謝輝、趙昭,研究確定做該營的兵運工作。汪洋由謝輝、趙昭二人介紹,加入了獨立營一連當文化兵,伺機做行動準備。1938年春節后,張里元命令該營北上博山防守。汪洋認為行軍路上是策動部隊暴動的良好機會,便連夜召集謝輝、趙昭、張崗、崔介商量。他們分析,當時的兵力情況為二比二:該營共四個連,原益都縣公安局警察編為一連,由原公安局長、現任營長戴星三掌握,屬于最頑固的力量,也是主要打擊目標;宋煒率領的二連成員是益都縣壯丁隊,大都是農民出身,重要的是連長宋煒原是青年學生,思想比較進步,是團結爭取的對象;三連歸謝輝,四連歸趙昭,是主攻力量。為了慎重,不打無把握之仗,他們最后商定,由汪洋做宋煒的思想工作,謝輝、張崗他們四人做兵暴組織準備。
行軍途中,汪洋一直同宋煒肩并肩走在一起,一邊熱情為他分扛行軍物品,一邊在宋煒身邊唱起《五月的鮮花》: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赤色的花兒,染透了碧血。
美好的河山,豈容日寇侵犯,
我們同仇敵愾,意志如鐵。
同胞們,團結起來,
為了民族的獨立,
為了人民的幸福,
共同奮斗,建功立業。
宋煒聽著這悠揚動人的歌聲,心想:“他是誰?過去是干什么的?這樣熱情!這么風趣!”當他得知汪洋也是一位愛國青年學生時,便欣然與汪洋攀談起來。
“汪洋,怎么到這個部隊來的?”
“外敵入侵,抗戰匹夫有責,愿與宋連長共赴國難!”汪洋靠近宋煒一步,隨口答道。
“好!有志氣。可是,目前日軍已侵入我華北,妄圖滅我中華!”宋煒放慢了行軍腳步,與汪洋并肩行走問道,“兄弟!你的看法呢?”
汪洋立即興奮地答道:“只要國共兩黨搞統一戰線,團結一致抗日,日本鬼子的野心就不會得逞。咱們一定能把兇惡的侵略者趕出國門!還要建立新的中國,讓老百姓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啊!”
“好一個把日寇趕出國門,好一個讓老百姓過上幸福的生活!”宋煒興奮激動地抱起汪洋的雙肩,贊賞地笑著說。
當部隊行進到博山魯村時,汪洋感到時機成熟,便把兵暴的打算告訴他,宋煒欣然同意。汪洋便在部隊開到博山下莊時,策動該營二、三、四連一起舉行兵暴,當即繳了一連及營部手槍隊的槍,驅逐了反動營長戴星三,率部隊進入沂蒙山區,樹起“魯南抗日獨立營”的大旗,在臨沂、泰山、濰坊、淄博一帶開展抗日游擊戰爭,被日軍與國民黨驚恨地稱為“魯南輕騎”。不久,汪洋、張崗和崔介率領部隊轉移到萊蕪常莊,加入八路軍山東縱隊第四支隊,被編為第三團,汪洋仍擔任團長兼政委。
1938年5月的一天,汪洋率領三團戰士在萊蕪縣城進行訓練,突然接到四支隊命令:要他急率三團到鹿鳴山,配合八路軍第四支隊去襲擊投降日軍的山東“反共司令”秦啟榮。汪洋當時感到軍情緊急,連鞋子都沒顧上穿好,立即率領部隊去萊蕪礦山,消滅了秦啟榮偽軍主力300多人。人民群眾歡欣鼓舞,紛紛要求參加汪洋領導的隊伍,三團很快發展到500多人,使第四支隊軍威大振。接著,汪洋又率領部隊轉戰滕縣,解放了滕縣,嚴厲打擊了國民黨頑軍申從周等部和八里溝的地方反動武裝,被當地人民群眾譽為“鐵騎軍”。
不久,汪洋受中共山東省委派遣,率領整編后的二團開赴莒縣、臨沂、郯城一帶,開辟新的抗日根據地。
1940年9月,按照八路軍山東縱隊實現主力全部正規化的整編計劃,以第一、第四支隊主力合編為八路軍山東縱隊第一旅,王建安任旅長,汪洋任政治部主任,錢鈞任參謀長,下轄四個團,兵力一萬余人。一天上午,萊蕪城郊,汪洋正在第一旅成立大會上作政治報告,突然接到緊急情報,約一萬多名日軍乘坦克、汽車偷襲過來,情勢萬分危急。汪洋處變不驚,鎮靜地與王建安旅長、錢鈞參謀長略作磋商,即把政治報告改為戰前動員。這時,會場上空亂云翻滾,狂風大作,日軍汽車、坦克的隆隆響聲滾雷般地傳來。汪洋呼地站起身來,喊道:“同志們!戰斗馬上就開始,報效祖國和人民的時刻到了!”他凌厲地掃了會場一眼,戰士們正摒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汪洋高聲發出最后的動員令:“同志們!準備殲滅來犯的敵人!”隨之,部隊迅速分出一翼,由錢鈞參謀長率領,前去阻擊敵人,其余主力由王建安與汪洋率領,火速向泰山方向撤去。
錢鈞率隊依據萊蕪有利地勢打退敵人數次進攻,日軍在萊蕪城郊留下幾十具尸體。接著,他率隊西撤。日軍初戰失利,嗷嗷亂叫,從背后兇猛追殺過來。一旅主力輕裝急進,向西撤退45里,到達一處峽谷地帶。汪洋與王建安遂分兵埋伏兩側,帶領戰士緊急構筑工事。這時已近午后兩點多鐘,大雨傾降,道路泥濘。日軍窮追不舍,錢鈞率領部隊且戰且退,迅速向峽谷退去,日軍的車輛擁擠向前。這時,只聽一聲炮響,汪洋振臂大呼:“同志們,英雄殺敵立功的時刻到了!沖啊!”兩側的戰士們憑借有利地勢奮勇殺出,錢鈞立即調轉馬頭,指揮部隊轉退為攻,形成三面夾擊之勢。頓時,機槍聲、喊殺聲、車輛的撞擊聲和日軍的嚎叫聲響成一片。這次戰斗打得日軍傷亡慘重。
不久,“百團大戰”開始。汪洋奉命親率一旅指戰員在山東萊蕪、博山一帶向日軍發動猛烈進攻,歷經大小戰斗20余次,俘虜、斃偽日軍1260余人,繳獲長、短槍500余支。
1941年8月,八路軍山東縱隊第四旅成立,下屬四個團,廖榮標任旅長、汪洋任政委。在部隊強有力的支持下,汪洋深入魯南地區廣大農村,廣泛發動群眾,建立人民政權,鞏固擴大魯南抗日根據地。同年秋,8000多名日偽軍對泰山地區進行殘酷“掃蕩”,所到之處扶植漢奸勢力,推行保甲制度,到處設據點,封鎖泰山抗日根據地。汪洋組織帶領群眾進行反“掃蕩”。這年臘月,他率領四旅十一、十二團,冒嚴寒,踏冰雪,轉戰沂蒙山區,連續攻克西高都等10多處日軍據點,打通了沂山、蒙山與蘆山的日軍封鎖線,恢復了魯中抗日根據地。
1942年3月,中共山東分局決定:第四旅兼屬第一軍分區,汪洋任泰山地委書記兼軍分區政委,廖榮標任軍分區司令員,歐陽平任政治部主任。時值太平洋戰爭爆發不久,日本軍國主義者的擴張野心越來越大,抗日戰爭進入最艱難的歲月。日軍在山東增兵十萬,對抗日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慘無人道的“掃蕩”,實行殺光、搶光、燒光的“三光”政策,在泰山地區建造炮樓314處。汪洋、廖榮標和歐陽平采取集中分散的機動戰術,深入廣大基層群眾中,在各縣農村建立農救會、婦救會、青救會、兒童團和民兵隊等抗日群眾組織,配合主力部隊嚴厲打擊日偽軍,同時組織帶領群眾進行生產自救、減租減息、反奸除霸和整黨、整風運動。
在一次整風會上,有人提出汪洋曾經放走國民黨山東省主席沈鴻烈。當時,廖榮標司令員站了起來,說:“不錯,那件事情大概發生在1939年4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我與汪主任帶領四支隊機關人員和兩個連在萊蕪雪野村訓練。這時,國民黨山東省主席沈鴻烈帶隨從12人,騎馬從雪野村北路過,恰被我部戰士俘獲。”這時會場有些躁動,有人嚷道:“啊!好不容易抓住條大魚,汪主任為啥放跑呢?”廖榮標含笑答道:“是條大魚!為了做好統戰工作,是我派汪主任去接待他的。那時汪主任還作了發揮,大張旗鼓地寫標語,率部隊歡迎他呢!正因為汪主任來了這一手,沈鴻烈一直積極配合咱們抗日啊!”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1942年10月,為了進一步擴大抗日根據地,廖榮標司令員率領軍分區主力部隊挺進魯東南淄河流域,政委汪洋和專員趙篤生帶領地委、專署機關干部、軍分區教導營和十團一營,在博山劉白楊村集中培訓縣區領導干部。由于叛徒告密,10月16日,日軍從萊蕪、口鎮、新泰、淄博、膠濟路等地調集6000多名日軍,于當夜分六路向劉白楊村襲來。10月17日拂曉,汪洋得到情報后,立即派出四個小組四邊偵察,西、北、南三個小組迅速返回,都說發現敵人,只有派向東面的小組未歸。汪洋與趙篤生、石新、趙鈞商量后決定,馬上組織部隊順吉山河北岸向東突圍。營長趙鈞率一個連順吉山向東開路,機關干部居中,教導營營長石新及軍事隊隊長田光林率領所部斷后。
途中與東邊來的日軍遭遇,汪洋帶領十團兩個連、機槍排和教導營軍事部一邊與日軍激戰,佯作進攻,一邊指揮部隊轉戰吉山南嶺。在搶渡溪河時,又遇東、北、西三方日軍的夾擊,部隊傷亡沉重。在此敵眾我寡、極端危急的情勢下,汪洋雙手持槍,彈無虛發。他對準在山上指揮的日軍軍官射擊,趁日軍混亂,帶領部隊迅速殺至南嶺山腰,欲搶奪山頂制高點,不料遇到山頂埋伏日軍的瘋狂阻擊。
汪洋立即召集緊急會議,決定將部隊化整為零,分頭突圍。汪洋率領部分人馬沖殺到吉山主峰腳下,這時天色陰沉,夜幕降臨,巍巍吉山顯得朦朧灰暗。汪洋環顧身邊,不少干部壯烈犧牲,剩下的數十名戰士身上多處受傷。他凜然吟道:“凡七尺男兒生當為國,做千秋鬼雄,死亦光榮!”汪洋望著身邊這些戰士想:他們雖然跟隨我在一天一夜的腥風血雨中沖殺至此,滴水未沾,粒米未進,眼下,所有的子彈也全部打光了,可是,這些中華民族的英雄健兒仍然緊緊貼在自己身邊,怒視著強敵,像鐵塑鋼鑄般屹立于高山濃云下,使敵人不敢貿然前進一步……祖國能有這樣的兒女,何愁不發達興旺?!日本鬼子咆哮不了幾天了,戰士們盼望已久的新中國建立的美好明天就要到來,可是……
霎時,山前傳來密集的槍聲,3000多日軍匯集成團圍攻過來。面對數十倍于我之敵,汪洋大喊一聲:“同志們!報效祖國的時候到了,上刺刀拼吧!”說罷,他端起刺刀旋風般向敵群沖去。這時,山風大作,雷雨傾盆。戰士們緊隨其后,如迅雷閃電般撲向敵人,一時喊殺聲驟起,震撼寰宇。終因寡不敵眾,教導營營長石新身中數彈,壯烈犧牲,數十名英雄戰士與日軍同歸于盡。汪洋身負重傷十幾處,跌倒在地。待日軍走近,他又霍然坐起,用盡最后力氣拼殺日軍。
汪洋壯烈殉國的消息傳出后,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山東《大眾日報》、《泰山日報》均發祭文悼念。山東省黨、政、軍、民各界數萬人沉痛悼念汪洋和300多名犧牲將士。在追悼會上,軍分區政治部主任歐陽平為汪洋烈士等人寫下挽詞:
投筆從戎救亡業,捐軀拼殺吉山血。
二十九齡春正盛,十月十七全大節。
敵軍六路成合擊,健兒數百齊揮鋮。
三百勇士同殉難,全軍誓把國恥雪。
1945年8月,萊蕪縣抗日民主政府將吉山釣魚臺改建為汪洋臺,臺上建有汪洋亭,亭中樹烈士碑一座,碑上刻有山東省黨、政、軍領導舒同、廖榮標、李念林等人的題詞。1954年,山東省人民政府將汪洋烈士墓遷至濟南英雄山烈士陵園。毛澤東主席解放初期到濟南視察工作時,到英雄山看了汪洋烈士的碑記,并詢問汪洋親屬后代的生活情況,對工作人員講道:“英雄碧血凝史冊,山東萬代頌汪洋。”
(溫懷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