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去非,原名曾宗藩,1899年出生在江西永修縣曾家村一赤貧農民家庭。父親早亡,曾去非從小在拓林山區的一個雜貨鋪當學徒,后得好友王環心、張朝燮等人的資助,入南昌省立第一師范學校讀書。當時正值五四運動風起云涌,曾去非置身在時代的激流中,踴躍投身縣城的學生運動。1919年7月,他和王環心、王弼等同窗好友一起回鄉度假,立即以旅居南昌讀書的青年學生為主,吸收縣立小學一部分年齡較大的學生組成反帝講演團,奔走城鎮鄉村,宣傳反帝救國,鼓勵群眾起來抵制日貨。這些活動,使他廣泛地接觸了各階層民眾,進一步認識到舊中國根深蒂固的舊思想、舊文化、舊禮教是窒息人民、殘害青年的精神枷鎖。
1922年,曾去非從省立師范畢業,毅然放棄了繼續深造的打算,立志以天下為己任,在故鄉創辦了以宣傳革命為宗旨的含英小學,他親自擔任校長兼教師。含英小學和舊學堂分庭抗禮,在貧苦子弟中傳播新文化、新思想。含英小學還開設了青年學習補習班,吸收18—25歲的青年入學就讀。這些青年大都出身貧寒,像曾文甫(曾去非的哥哥)、趙敬國、曾慶高、曾慶吉等人,后來都成為了農運的中堅、革命的骨干。
1922年前后,和曾去非同組“永修縣教育改造團”的王環心、張朝燮分別考入上海大學和武漢師范大學。他們在學校接觸了李大釗、瞿秋白等人,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經常把《共產黨宣言》、《唯物史觀》和黨的機關刊物《向導》等書報寄回家鄉。曾去非從中了解了許多深刻的革命道理,眼界大大開闊。他進一步認識到,中國社會貧弱的根本原因,在于社會制度的不合理,在于帝國主義的侵略。由此他感到,僅是推行新文化運動還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社會面貌。于是,1923年春,他和王弼一起,將原“永修縣教育改造團”改組為“永修改造團”,制訂了團綱團章,正式提出了改造社會的革命口號。
自此,曾去非全力深入鐵路、搬運、店員等工人群眾中,通過辦工人夜校、編寫書報、演文明戲等各種形式傳播馬克思主義。他在工人夜校中開設了文化識字課、馬克思主義政治課,向工人講述俄國十月革命的意義和蘇俄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講解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目的和工人階級受壓迫、受剝削的社會根源,以及全國各地工人運動的情況。工人群眾不顧日間操作的辛苦,沖破資本家、店主、把頭重重阻撓,積極參加夜校學習,階級覺悟迅速提高,馬克思主義的星星之火迅速在勞苦大眾中傳播開來。
1923年底,王環心從上海大學結業回到永修,著手組織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將曾去非首批發展為團員。1925年五六月間,曾去非由趙醒儂、張朝燮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遵照黨中央的決定和省委的指示,曾去非回到家鄉進行創辦農民協會的試點工作。他在曾村開辦了平民夜校,白天和農民同田插秧,夜晚同農民共燈讀書,宣傳革命思想,講解革命道理,籌組農民協會。此時,土豪劣紳到處散布“農民協會是共產黨搞的,要實行共產共妻”,致使一些老年農民不敢讓兒子、媳婦貿然參加。針對這種情況,曾去非便在夜校詳細講解農會的性質,說明農會是農民自己的組織,是為了團結起來對付官府和土豪劣紳的。那年春旱,鄰村鄧姓的地主霸占公產,不準曾村農民到自己水塘里車水翻秧田。曾去非抓住這件事,向農民宣傳“土靠土成墻,人靠人成王”,要團結起來鬧革命的道理,發動農民向地主展開說理斗爭。地主見農民人多勢眾,不敢橫行,乖乖作了讓步。農民在斗爭中看到了團結的力量,紛紛參加農會,曾村農會一下子擴大到20多戶,60余人。
曾村農會的成立,似一聲春雷,震動全縣。接著,七里陵袁家、牛屎港杜家、淦家等地相繼建立農會。農民結成團體,揚眉吐氣,打擊地主豪紳,抗租抗捐。土豪鄉紳視若洪水猛獸,想極力撲滅這股“赤禍”。云山有個大土豪吳朝緒,自稱“云山洞王”,驕橫不可一世。他聽說共產黨派人去云山組織農會,就惡狠狠地威脅說:“凡我云山地面,誰要加入農會,全家活埋!”曾去非知道后,親自到云山去面見這個有名的“牛魔王”。他大義凜然地警告吳朝緒說:“組織農會乃是農民自己的要求,誰也不能阻撓。否則惹惱了農民,小心將來吃虧!”吳朝緒睜著一對暴突突的金魚眼,望著這個體態文弱、神情堅決的青年,以及他身后一伙怒形于色的農民,嚇得不知所措,只得自找臺階:“既然曾先生擔保農民不鬧事生非,那就試試看吧!”說畢夾起尾巴溜進后堂去了。云山農民頭一次看見這個財大氣粗的土豪頭子威風掃地,開心地大笑起來。云山農民協會在農民的團結奮斗中產生了。黃韶、安城還辦起了兩個農協會,發展會員200多人。農會勢力迅速壯大,地主豪紳惶惶不安。
鑒于各地農會已具雛形,曾去非于1925年10月底在永修縣城承德小學主持召開了全縣第一次農民代表大會,通過了“在全縣普遍建立農民協會和進一步發展農民運動”的決議。在這次會上,他當選為縣農民協會委員長,負責領導全縣農民開展政治斗爭和經濟斗爭。打土豪,懲貪官,農民運動鬧得熱火朝天。
1926年北伐戰爭時,曾去非根據中共永修支部關于“動員全縣人民支援戰爭,迎接國民革命”的決議,廢寢忘食,全力以赴,發動各地農會熱烈響應北伐軍,組織偵察隊、運輸隊、擔架隊和帶路組,給革命軍運輸彈藥糧食和做向導。10月底,林伯渠率領的國民革命軍第六軍攻打永修縣城,曾去非親自從四鄉農會調集精壯會員100余人,民船80多只,渡大軍過河,很快消滅了固守縣城的北洋軍閥部隊。
永修光復以后,國共合作的國民黨永修縣黨部正式公開,曾去非當選為執行委員。為了鞏固農運的勝利成果,清剿土匪,打擊土豪劣紳,他致力建設農民自己的武裝力量——農民自衛軍,親自擔任指導員。他根據當時蘇聯赤衛軍的組織原則,為農民自衛軍制訂了七大紀律:一、官兵平等,軍民團結;二、買賣公平,照價給錢,不要百姓一針一線;三、對婦女要正經,不調笑,不侮辱;四、勇敢殺敵,不投降,不叛變,不自動下火線不開小差;五、敵我分明,不與土豪劣紳來往;六、保護廣大民眾的利益;七、嚴守軍紀,服從命令。農民自衛軍接管了白槎、涂家埠、馬口等地的公安局。曾去非的胞兄曾文甫兼任白槎區公安局局長,坐堂執掌大印。土豪劣紳膽敢為非作歹,輕則帶上高帽,用繩子牽著游鄉,重則逮捕法辦。地主畏懼農會勢力大,紛紛作鳥獸逃,也有不善罷甘休的,則沒有好下場。城山大劣紳熊翰桐,依仗安義反動縣長熊家居的勢力,搬來反動軍警,彈壓借糧渡荒的農民。他還煽動安義300余名農民,拿著鋤頭、大刀、鳥銃,來和城山農民械斗。曾去非聞訊,認為這是反動派鎮壓農會的嚴重事件,立即指派李德耀集合城山地區農民自衛軍200余人,予以堅決回擊。農民自衛軍作戰驍勇,加之政治宣傳工作做得好,對方受騙農民很快瓦解,流氓軍警被殺得人仰馬翻,抱頭鼠竄。熊翰桐日后再也不敢放肆和農會作對了。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制造了反革命大屠殺案,白色恐怖很快彌漫全國。在永修,篡奪縣黨部大權的國民黨右派縣長盧翰,勾結柘林大土豪吳廷桂、吳廷棟,放出在押的大土匪彭文生,糾集匪徒80多人,于4月15日夜包圍了中共永修縣委駐地,制造了震動全省的艾城城隍廟事件(即“四一五”事件),縣委宣傳部長張朝燮不幸犧牲。這件事使曾去非既悲痛又憤慨。他感到國共破裂已成定局,對國民黨右派的反共陰謀絕不能妥協忍讓,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在縣委召開張朝燮烈士追悼大會的第二天,他和胞兄曾文甫一起,帶領50多名自衛隊員,包圍了縣政府,把反動縣長盧麻子從姨太太的牙床上拉了出來,解除了他和衛兵的武裝,收繳了他貪污的贓款和巧取豪奪來的不義之財,并將他趕出了縣衙門。接著,他又協同王環心主持召開國民黨縣黨部執委會,通過了“清除右派分子皮述印等出黨”和“放手發動工農,肅清土匪”的提案,給國民黨右派的猖狂進攻以堅決回擊。
5月28日,大土豪吳廷桂、大土匪彭文生發動了震動全縣的柘林事變。曾去非的三弟曾文虎和40多名農會骨干、共產黨員,被土匪開膛破肚,慘遭殺害。接著,清鄉委員會和保安團到處殺人放火,搜捕共產黨員和工農群眾。曾去非建立的第一個農民協會所在地大路邊曾家村,群眾的衣物、糧食、家具、牲畜被洗劫一空。曾去非被國民黨反動派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到處懸賞捉拿。上級黨組織為了保存革命的實力,立即派他去撫州臨川工作,擔任贛東特委組織部長兼臨川縣委書記。
曾去非化名“于先”到達臨川時,正值八一南昌起義部隊途經撫州。根據上級指示,縣委機關同志大部隨軍工作,南下廣東,臨川黨的組織也隨之由半公開狀態轉入地下。組織上考慮到曾去非人生地疏,易于隱蔽,故決定他留守臨川。曾去非面臨的工作環境十分險惡,但他毫不氣餒,風風雨雨奔走數月,終于和沒有趕上部隊的店員工人周壽南、殷禮,進步學生丁英等取得聯系,建立了縣委通訊聯絡機構。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他一面要求省委迅速派人來臨川,充實領導機構;一面和縣委的幾個同志研究部署打開局面的工作,指定周壽南負責距離東門五里的中心洲區,徐國珍負責龍津區,殷禮隨同他本人前往羅針、唱凱、云山一帶發展組織,建立工作據點,很快恢復了這三個中心區的黨支部或黨小組,推選了負責人。一度被摧殘而低落的工運、農運、學運又逐漸開展起來。
不久,中共江西省委派遣曾延生來贛東任特委書記,臨川黨的領導機構和農村的基層組織在斗爭中得到進一步鞏固和發展。曾去非遵照特委指示,派人前往崇仁,自己帶人奔走進賢、臨川邊界地區以及東鄉、金溪、資溪、南城等縣,尋找舊的關系,恢復各縣黨的組織。經過幾個月的艱苦努力,各縣黨組織都有了負責人,有的已經恢復組織,有的正在發展。為了接受以往單純注重政治宣傳,不抓槍桿,在反動派的大屠殺面前革命者只能引頸待斃的血的教訓,曾去非致力擴大革命武裝,還十分用心做匪運、兵運工作。南昌起義部隊在潮汕失利的消息傳來,反動勢力囂張一時,土豪劣紳彈冠相慶。我們有些同志也產生悲觀情緒,革命形勢一度又出現了低潮。曾去非堅如磐石,從容應變。他積極尋找從部隊失散回來的同志,千方百計和他們取得聯系。如臨川的劉景寬、吳從眾,崇仁的章應昌等人,他都不避風險,找上門去慰問他們,鼓勵他們振作革命精神,繼續堅持斗爭,并且根據情況,分配了適當的工作。還有被國民黨清黨運動清理回家的女同志周治中,曾任過省黨部婦女部長。曾去非幾次找她談話,吸收她參加縣委工作,以后成為曾去非工作的得力助手。為了打擊反動派的氣焰,鼓舞群眾的斗志,曾去非于1928年陽歷年前后指示各地黨組織,發動群眾,組織了一次統一行動,一夜之間砍倒了臨川通向各地的所有電線桿,切斷了敵人的通迅聯系,又將“打倒國民黨反動派”“革命勝利萬歲”等紅色標語在大街小巷四處張貼。天明時分,群眾踴躍圍觀,紛紛傳說葉、賀領導的革命軍又回來了。地主豪紳無不驚恐萬狀。
1928年5月,中共臨川縣委機關遭到敵人破壞。曾去非在臨川無法立足活動,整個贛東地區革命組織的安危存亡面臨嚴重考驗。此時,曾去非果斷作出決定,將縣委從城內遷往高坪附近,不久又轉移到距縣城20華里的榆坊村,并召開了全縣黨的活動分子緊急會議,調整了縣委機構,討論了今后的工作,作出了開展武裝斗爭、反擊敵人“清剿”的重要決定。
會后,曾去非迅速將決議上報省委,同時派人前往龍津區組織游擊隊,搜集長短槍六七支、梭標十余根,在崇仁、臨川邊界地區堅持斗爭。曾去非等人則帶著徐國珍來到崇仁縣航埠的古礦村。這里有一所小學,教職員一律是我們的同志,活動環境極好。曾去非指示當地黨的負責人迅速組織農民暴動,和游擊隊相呼應。
曾去非領導的龍津游擊隊,把活動范圍擴大到崇仁白露市一帶和臨川高坪接壤的地方,打擊民憤極大的惡霸地主,焚燒土地契約,將勝利果實分給農民,糧食達3000石之多。曾去非只身深入石鼓蒼、下埠、洋鐵等八九個佃戶村,在燈前月下向群眾宣傳革命道理,于秋收前發起領導了一場聲勢浩大的二五減租運動。在崇仁航埠古礦村,一天晚上,幾百名手持梭標扁擔的農民沖進大土豪章券孫的莊院,分了衣物糧食,燒了簿票地契,把這個作惡多端的吸血鬼一刀殺了。
1929年春,曾去非帶著縫紉工人楊福喜前往羅針、唱凱等地視察工作,路過大岑不到二里的山地,突然碰上臨川保安隊反動頭子付培蘭率人攔路搜查,并從楊福喜的挎包中搜出許多黨的機要文件。敵人知道抓住的是共產黨的重要負責人,大喜過望。曾去非看到難以逃脫,立即從容鎮定地說:“我是共產黨員,這位工人是我在坪上花兩元錢帶路的,請你放了他。”狡猾的敵人哪里肯相信,立即將兩人五花大綁押到臨川縣城。楊福喜幾天后準保釋放。敵人從曾去非口中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材料,決定將他殺害。臨刑赴難途中,曾去非須發怒張,圓瞪雙眼,不斷高呼口號:“打倒國民黨反動派!”“中國共產黨萬歲!”“工農革命勝利萬歲!”匪徒張惶失措,急忙把石頭、布條塞進他的口中。他仍然雙腳跳起,含混不清地大喊大叫,路人見狀,無不垂淚。
“英烈浩氣傳千古,熱血染作戰旗紅?!痹シ菈蚜覡奚院?,贛東各縣革命志士化悲痛為力量,繼承他的遺志,紅旗不倒,奮斗不息。